晏和七年,段林也不过是一个懵懂的稚子,哪里知晓这些军国大事。
听到刘正坤问题,他有点茫然地摇了摇头。
刘正坤的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道:“原来你竟然不知道。
晏和七年,北狄右贤王亲率十万铁骑南下。
除了你父亲现在防守的平州和我们眼前的这座信州城,九边三大军镇,七个州府无一幸免,都遭到了北狄人的屠城。
七万民户只剩下了三万,军户更是十不存一。”
他语气中的阴冷让段平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一时之间,两人都沉默了。
燕军和北狄人的喊杀声顺着低垂的暮色掩了上来,一寸一寸将刘正坤和段平淹没至顶。
那中间还夹杂着人之将死的哀鸣与侥幸逃生的狂喊,随着两军的鼓声起起伏伏,不绝于耳。
刘正坤脸上虚假的笑容也一点一点褪了个干净,段平顺着刘正坤的目光向信州城望去,夜色已经将一半的城墙揽入了怀中,另一半的城墙则被霞光和刀剑划过的光影所笼罩。
他们的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三个字:修罗场。
不知是那一军的鼓手被人杀死了,战场上只剩下了一方的鼓声。
刘正坤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与北狄人并无书面约定,夺下信州城,他们是杀是烧,都与我们无干。”
月亮升起来了,他满意地看到段平的脸色变得比头顶的月亮还要白。
得益于大燕完备的传驿体系,信州之围的消息隔了两日便传到了帝京。
夏侯昭的内心仿佛被人用滚烫的热油淋过一般,她明明预见到了这一切,明明也做出了应对,却仍然无法改变那些无辜百姓的命运。
在这样的煎熬之下,已经数年未曾生病的夏侯昭终于倒下了。
初怀公主卧病的消息一经传出,便带上了其他的色彩。
因为她这一病,正好错过了秦王夏侯明的洗尘宴。
夏侯昭不知外面的人是怎样议论自己的,她陷入了连日的高热。
昏昏沉沉间,她仿佛来到了被北狄人攻破了的信州城。
那些倒在血泊中的百姓睁着滚眼的眼睛,无声地质问着她:为什么不救救他们?
即使奏折没有得到父皇的准许,为什么她就不能再努力一次?
她再也忍不住了,捂住双眼,跌跌撞撞朝城外跑去。
然而无论她跑得多快,跑得多远,城门一直矗立在遥远的天际,可望而不可即。
整座信州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困住了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侯昭隐隐约约感到有人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一只温暖的手掌覆在了她的额头之上。
梦中的信州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渐渐沉到了更深的地方。
夏侯昭睁开了眼睛,站在床头的风荷大喜过望,道:“殿下!
您终于醒了。”
王雪柳怔了一下,收回了原本放在夏侯昭额心的手掌。
也许是因为烧了太久,夏侯昭觉得十分口渴,她费力吐出一个字:“水。”
“好好好。”
风荷一叠声应了,忙从旁边的案几上端过来一盏清水。
却是她担心夏侯昭醒来想喝水,这几日时时刻刻都盛了水预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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