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雁凑过去看,被那条伤口骇了一跳——那伤口太狰狞了,就算愈合了许久,也能看出来,那地方至少被割过两次以上。
程雁差点尖叫出声。
那条疤上至少重重叠叠地缝过二十多针,像是伤口愈合后又被割开了一般,毛虫般扭曲的伤口外全是缝合的针眼儿。
但是许星洲是这样介绍那道伤口的:
“你看,这样我都没死。”
她说。
许星洲说那句话时阳光温暖,银喉长尾山雀在树梢啁啾鸣叫。
程雁所认识的,真正的许星洲——她眼睛亮亮的,对程雁笑眯眯地说:“所以,雁雁,你不要总觉得我很脆弱。”
可是——毕竟还有第二个。
程雁难堪又无措地拿着手机。
那个失控的许星洲曾经彻夜地睁着眼睛,或是茫然地望着窗外,她在夜里寻死,在一万个夜晚凋零。
她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割过三次腕,偷偷攒过护士配给的安定,险些被送去医院洗胃,用尽一切方法想要告别这个世界。
然后那个失控的她在初中的那年夏天,被真正的c战士一般的许星洲硬是装进了麻袋里,用力拖到了一边。
多么讽刺啊,程雁想。
像许星洲这么拼命又认真地活着的战士,心里居然捆着一头这样的怪兽。
谁能想到那个偷偷对程雁说‘我八十岁要去月球蹦迪’,说‘我以后要拥有一颗属于我的星星’并且把这些神经病一样的计划——认真写进人生计划书的许星洲,一旦病,是那么的想去死呢。
李青青在那头颤抖地道:“怎c怎么办?雁雁,我们要去哪里找?”
那个失控的她如果卷土重来,要去哪里找才好?
——答案是,要找江边,要找大海之畔,要找天台的角落和沾血的黑暗,那些她会去寻死或是坐着思考死的地方。
程雁过了很久,手指头都着抖,拿着听筒说出了第一句话:
“你别急。”
“我去找c找找人。”
一
江浙晚春又潮又湿,夜晚时又带着一股罩子里般的闷。
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落地窗外,城市万家灯火连绵。
三十多层的1一ft窗映着整个城市,陈博涛坐在沙上晃着自己的马克杯,半天醉眼惺忪道:“老秦,你还在呢?”
秦渡赤脚坐在地毯上,头蓬乱,半天也没说话。
“不就是个两条腿的小姑娘吗。”
陈博涛漫不经心道:“长得比她漂亮的又不是没有,别消沉了。
哥们下周带你去什么吧里看看?你就算想找三条腿的我都能给你找出来。”
秦渡仍是不说话。
陈博涛又出馊主意道:“找个比她漂亮的你带去她面前转转也行。”
空气中沉默了很久,秦渡终于哑着嗓子开了口。
“——你再给我提一句她的事情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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