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撑伞走了,一柄四十八骨的油纸伞,上头是白描,甚么都没有。
青棠倏的想起那一日正午,阳光很好,孟微冬自驸马府回来,宽袍大袖,在月牙湖边上冲她伸手的模样。
今日想来,亦是甚么都没有。
秋风将尽的时候,霍青棠在蓝老大的船板上坐下了,蓝老大在烤鱼,天气很好,鱼也很香,蓝老大递了一条烤好的鱼过来,“霍姑娘,吃鱼?”
青棠接过来,果真吃了几口,“好吃。”
“再来一条?”
霍青棠吃了大半,蓝老大拿出来一个木盆子,“骨头留着喂狗。”
旁边有一桶清水,青棠丢了鱼骨头,又就着清水洗了手,“蓝家的鱼很好吃。”
蓝老大常年在江上住着,皮肤微黑,有些老相,话也不算多,“听说霍姑娘想见我?”
“我还以为蓝老大想见我。”
蓝老大又串另一条鱼在铁签子上,他空手剖开鱼腹,又将里头的肠子都扯出来,还带着一腔鱼籽和染血丝的鱼泡,霍青棠坐在一个木头锯的小板凳上与蓝老大说话,顾惟玉在不远处站着,旭日初升,水天一色,柔和极了。
“霍姑娘应该知道,我家的四个丫头都怕了你。”
青棠侧目往船舱里看,“她们的确都避着我,各人有各人的原因。”
“霍姑娘有些霸道。”
青棠道:“我不算霸道,我杀了曲老板是想给孟微冬报仇,如果蓝老大今日告诉我孟微冬没死,我也是很高兴的。”
蓝老大撩开眼皮子,睃了旁边的女人一眼,“我明白霍姑娘的心情,可孟大都督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姑娘节哀。”
蓝老大拿出一本小人书,“霍姑娘见过这个没有,后军大都督的生活秘史,里头还有多事的人画了霍姑娘的相貌呢,不过依老朽看来,画得不大相像。”
蓝老大拿出了书,青棠伸手去接,蓝老大却翻开书本,将里头的纸一页一页撕下来,往面前火盆里丟。
纸见了火,瞬息就成了灰。
蓝老大将那余下的册子干脆一齐丢进火盆,他说:“霍姑娘还是不明白,一码归一码,烧码头的是霍姑娘,就算孟大都督活着,霍姑娘烧光的,也是要赔的。”
青棠手还扬着,“你们是为了钱?”
“我两个女儿都赔在了孟家,其中一个还被霍姑娘写了休书,说是为了钱,也不全是。
毕竟穷人也是有尊严的,并且霍姑娘要明白,穷人将尊严看得更要紧一些。
毕竟人太穷,除了尊严这回事,别的也都没有。”
青棠吸一口气,“你们要多少钱,开个价。”
蓝老大目光倒是往顾惟玉身上瞟,“霍姑娘听岔了,不是我要钱,我就想要我的女儿开心,霍姑娘若是拿顾家的钱来抵账,恐怕蓝烟不会太高兴。”
青棠站起身来,“别胡扯了,叫黄甲出来,把孩子还给我,绑了朝廷命官的家人,我看你们都是活腻了。”
“哧哧”
,蓝老大自言自语,“这鱼不好了,胆破了,苦。”
“装神弄鬼的做甚么,你们是甚么生意人,人家做生意都是求财,就你们鬼多,一下子不受尊重,一下子要钱,我看孟微冬将你们都惯坏了,要钱给钱,没有爱了,还要索爱。
‘嗤’,我就没见过哪家穷人能活得这么自在的,说,你们把孟微冬弄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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