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枯挥手,屋里那个随从退了出去,霍水仙又瞧一眼当值的丫头,那丫头也是机灵,轻手轻脚退了出去,还掩上了门。
何枯道:“霍大人应当知道,这成批的木头如今就搁置在扬州码头,一日一日的,等到下河的那一天,都是要交税的。”
霍水仙为人虽然软弱不刚,但他脑子不蠢,何枯一开口,他已经大概明白这位内廷太监的来意。
他说:“何大人的意思,下官也明白个一二分,但检查站收税有专人管理,知府派几人,另有工部分司郎中监督,何大人若是想省下这批木材的货物通行税,恐怕是行不通。”
朝廷在漕河上设了检查站,阻拦过往所有私船,并且派专人征收货物税。
征收实物税的货物包括:木材、竹子、铸铁、石灰、麻、煤,还有桐油。
而何枯的船里,就是木材。
何枯圆脸微微笑,“霍大人讲规矩,在下也懂规矩,不过这货物税是针对私船,何某人为朝廷办事,船也都是工部的船,于公于私,都不应该征收这货物税才是。”
他顿一顿,“霍大人,在下说得可有道理?”
何枯歪说一气,工部在临清、济宁、徐州、夏镇、扬州、南旺和清江浦都分设了机构,专程征收工部所需的实物税,收税的官员也由工部尚书直接任命,这货物通行税税收一事,几乎与地方官扯不上关系。
若说有关系,也只得地方通判保管账册这一单而已。
这何枯明知故犯,工部在扬州征实物税,另有户部沿着河道征税,是为运河通行税。
扬州既在运河又在漕河上,两者在扬州皆有交集,何枯想要将税避过去,无异于痴人说梦。
霍水仙叹口气,他说:“何大人既然知道规矩,也应该知道漕河上货物通行税是受漕运总督大人直接管辖的,收据和账簿都由他签发,收据和账簿的所有页码也要盖上总督大人的官印才有效,何大人若要说情,说也应该说到陈瑄陈大人那里去才对。
再者,漕河税事一项,款项票据都是由通判保存的,完全不经由在下的手。”
霍水仙又看一眼何枯,“何大人有所求,在下理应相帮,无奈在下官职低微,又不理漕事,减免税事这一桩,实在是有心无力,望何大人见谅。”
在漕河和位于江南的运河地带,必有水路通行税,漕河从南京到北京,明廷将漕河分成五段征税,若有运载能力为一百石的船只,每过一段,就要按照政府票据缴纳十贯钱。
例如这种运载能力为一百石的船只,在京城与留都之间不停的航行,就要缴纳五十贯铜钱的货物税。
此种通行税并不管货物的价值几何,完全根据船只的运载能力来征收税款。
照何枯此次购买木材的重量,以及他托运木材所用工部快船的制式,这一路通过漕河的主要河段,除开必须缴纳实物税的收税站和一些可以兑换成银两缴纳的收税站,何枯这一批木材需要缴纳的通行税起码价值原有货物价值的两成。
何枯仔细盘算了这笔生意,现下买个宅子不过千两银钱,而这批木头只要下水,就避不过去的要交税抽份和缴纳船钞,要下漕河,扬州收税站就是第一站。
他本想打点那位新来的那位毛知府,谁知毛溪精于算计,就像那粪坑的石头,又臭又硬,他脑子一动,便将主意打到这位靠着岳丈吃饭的扬州府守备身上来了。
何枯将木匣子放在桌上,笑得客气又豪气,“霍大人坦诚,何某人也不是那不知好歹之人,这宅子,就当何某人给大人的见面礼。
日后若有需要,霍大人尽管开口,只要是何某人能力所到之处,定会想办法会成全大人。”
何枯真的将房契丢在了霍家的桌上,霍水仙在厅里坐着,又站起来在厅里来回踱步两圈。
半刻之后,他招来小厮,说:“你将这匣子原样给何大人送回去,就说无功不受禄,这礼太重,霍某人没有能帮忙的地方,受之有愧。”
霍水仙身边的小厮叫渔石,年纪很轻,正是风流爱侨的时候,他拿着匣子一出门口,就撞到了新来的丫头,芦荟。
芦荟腰肢一摆,细长的眉眼往渔石身上一睃,道:“去哪儿?”
这声音细细的,有些轻佻,说不上不正经,但也绝说不上正经。
渔石搂着匣子,勾着头,“不去哪儿,大人吩咐了事情,我出去一趟。”
芦荟摸出一张帕子,大冬天的,她拉了拉小袄的领口,“哎呀,我这里起了个包,你帮我瞧瞧。”
渔石没动,芦荟拉了渔石的手,“痒得紧,快帮人家瞧瞧。”
渔石刚抬起头,芦荟手往他跟前一伸,“快给我瞧瞧,匣子里有什么好东西。”
“别动,那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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