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玥将她的手拂开:“你自己先前做过甚么事,我再清楚不过,连爬床这不计声誉的事儿都敢做的,你心里恐怕如今还记挂着沈鸣吧。”
裴如意脸色讪讪然,极力辩白:“那时臣妾年少无知,如今想起来也是悔恨愧疚,还望殿下莫放在心上,往后我一心一意定然都是在殿下身上的。”
宋玥哂笑一声:“你的心在哪里我半点都不在乎,你也知我娶你是为何,不过是我娘家势单力薄,虽然已是储君,但如今在朝中根基尚浅,少不得有人想把我拉下来。”
他顿了顿,轻笑了一声,又才继续道,“其实权势什么的我并不在乎,不过是所求之事终归求不到,总该还要做点事情聊慰平生。
咱们也就是搭个伙,往后明面上相敬如宾,底下谁也别管对方。”
说完这番话,也不等惊愕的裴如意有何反应,已经施施然拂袖而去。
落了几日的鹅毛大雪,昨日已经停歇,宫里的雪,除了琉璃瓦顶还覆着厚厚一层,地上的早已叫内侍宫婢清扫地干干净净。
但宁府的院子里,却是除了扫了一条行人的小道出来,其余地方仍旧是白茫茫一片,映着今夜满月月辉,竟让人有几分白昼的错觉。
此时宁府寂静无声,只有并不凶悍的北风,吹着婆娑的树木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宋玥站在那扇熟悉不过的月亮门前,冰冷的月光落在他剑眉星目的脸上,给这张脸添了几分怅然的萧瑟。
重生归来已近十载,他其实要求从来不高,不过是想弥补上辈子的遗憾,与中意的人平安顺遂活到老。
数载光阴匆匆而过,风波一阵接一阵,唯一不变的是,伶俜对自己自始至终没有半点心思,利诱也好,威慑也罢,她都无动于衷。
先前沈鸣也倒罢了,如今却是个刚刚中了功名的举子幕僚。
重生之后,再如何顺风顺水,这桩事上,也不由得让他挫败。
先前娶妃不过是赌气,如今却是已经有了几分认命。
即使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世间之事,许多都可以努力争取,唯独感情一事,却是强求不来。
他因着求而不得,便愈发想要得到,这些年仿佛已经为此事生了魔怔。
直到今日宫中礼乐鸣奏,大礼初成,他方才幡然醒悟,两世为人,到底是没有缘分。
宋玥脚下云纹锦绣的鹿皮靴,踏在积雪上头,一步一步走向那屋子,无声无息翻了窗进去。
屋子里烧着暖暖的地龙,燃着月桂香,竟有些春意扑鼻的错觉。
他走到那雕花架子床前,借着窗棂子外的月光雪色,看向那锦被之中睡得正香甜的人儿。
缎子般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衬得一张脸十分雪白。
算起来,上辈子这个时候,两个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他竟是没见过这个年纪的她,现下看来,才蓦地发觉,她尖尖的脸颊上,从前那娇憨不知何时早已不复存在,只余淡淡的恬然。
宋玥忍不住伸手去摸那张脸,只是刚刚触到。
梦中人似是嫌美梦被扰一般,口中呓语着别开脸,但忽然又停住,蓦地睁开眼。
不等伶俜大叫,宋玥已经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别叫,我说几句话就走。”
伶俜堪堪从梦中醒来,睁大一双惊惶未定的眼睛看向他。
今日不是太子大婚么?宫中仪程繁荣,规矩众多,此时他应当正享受着洞房花烛,与裴如意颠鸾倒凤才是。
怎么会出宫跑来这里?她甚至觉得宋玥是不是上回撞见自己和苏冥,那偏执的性子发作,如今是发了疯了?但见他神色澄静,目光清明,方才稍稍镇定下来。
宋玥松开手自顾地拉了床边的杌子坐下,伶俜则是猛得弹起来,又怕吵到外间的青萝,压低嗓子道:“你怎么在这里?!
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玥斜眼看她,轻笑一声:“放心,我要真想强迫你,也不会等到今日。
我说了就想和你说几句话。”
伶俜穿着中衣,并未肌肤暴露在外,但一个男子夜闯到自己的香闺,她还是不自在地把自己裹在被子中。
虽然知道宋玥这货向来是甚么都做得出,但大婚之夜偷偷出宫跑来自己这里,还是让她不可置信匪夷所思。
倒是宋玥一脸的不以为意,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低声道:“先前说要强娶你为妾作践你,那是我说的气话。
如今我想通了,这么多年我没让你动半点凡心,说明咱们是真没缘分,我再努力也是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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