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面对最亲的人的生命一点点逝去,却无能为力,对每个人都是莫大的悲哀。
而比感到悲哀本身更加悲哀的,是这样的悲哀每个人都必须面对,无法抗拒。
积年的劳作、失去亲人的郁结,严重损害了林氏的健康,本该是盛年的她,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昔年风姿绰约的侯府千金,早已没了当年的名门贵气。
她与丈夫情深意笃,却在一夕之间阴阳两隔。
若非为夫君家留下一点血脉,她早就自行了断了,在历经大厦忽顷、全家蒙难后,她隐忍了一切原本无法想象的困苦,只为竭尽全力护女儿周全。
而她的女儿,终于长大了。
寻常的家生子,到了这个年纪,早就被主子安排婚配了。
当然,夫家也依然是奴籍。
像她们母女,作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永世为奴是她们的宿命。
但秦王府的小主人还在洛阳,从未过问;自家虽已沦为奴籍,但始作俑者贾南风已经死了,盖棺定论,自家随时可能一夕翻身,重拾先前的荣光,留守的管事也不敢擅作主张。
女儿的归属,就这么一直蹉跎了下来。
但自己,终究是不能护着她了。
轻轻地用粗糙的手摩挲女儿清秀的脸,指尖都是她的泪水,道:“在你未出生时,我还曾与你父亲想着,以杨家的权势地位,以及你姑母(杨芷)的照拂,定能为你配一个好的亲事。
那时秦献王(指司马柬)还在世,他是你姑母武元皇后(指杨艳)所出,曾和你祖父约为婚姻,他的嫡出和我生的孩子结为夫妇,不料他元康元年就薨了。”
说着,她从枕下拿出一只埙。
接着道:“这是秦献王给你父亲的信物,他精通音律,尤其喜欢陶埙,就托人烧制了两只,另一只大概也在府里的某处放着吧。”
杨清接过埙,只见埙体黝黑鲜亮,古朴淡雅,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埙身刻有“缔结良缘”
四个篆字,埙底是“司马弘度,太熙元年”
的篆文。
林氏接着说:“如今承嗣秦王爵位的司马邺本是秦献王的侄子,他本生父司马晏不是武元皇后所出,与杨家也没有什么交情,而我们杨家又落得这般田地,他自然不会因为你的身份多看两眼。
但我听闻他敏而好学,为人谦和宽厚,等他长大后,自然是要来长安理事。
王府的管事家的,娘这些年多有打点,我走之后,她自是会护着你的。
等到秦王来长安,你就寻机会面陈于他,求她念前人之情,许你一纸释奴文书;如果不许,索性就在这王府之内了此一生,方今天下大乱,这王府的高墙或能护佑你一生平安。”
“女儿记住了。”
杨清垂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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