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着,过几年待相公满了岁数便买上一妾,为相公继香火,谁知,这事出来后,大堂嫂为安抚她,竟同意他们过继族中孩童,免了她临了临了受妾庶欺压,井氏哪会不欢喜?
至于女儿……闺阁中教过多少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道理,怎地不听话偏要到效外上香,遇到这事说是天灾,同是人祸,她自己作的,就得自己受着了。
井氏小心翼翼瞧着丈夫,见他虽然狼狈,神色依然坚定,便越觉得放弃女儿的决定是正确的,背都挺直了。
见这夫妻俩的模样,一个挡在门边,一个跪在眼前,就是不让他出门,大冲真人刹时窒息,就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你,你们……”
面如金纸,他踉跄着倒退几步,腿软坐在炕上,眼角微微湿润起来。
少年成名,他性格是桀骜不驯的,当初因娶妻人选跟族里闹了不愉快,后来辞官更是势同火水,族里抢了他的儿子,他为缓合关系,亦是修道不便,就默认了,仅每年见那么几次,瞧着挺老实本份的……
他不是强求子必成龙的人,孩子好就行,没别的要求,看着儿子成家立业,娶妻生女,他年纪也大了,想着给孩子们留下点东西,便重新出山,博了个‘孟大儒’的称号。
央儿是他这脉唯一的孩子,小姑娘家家……长的是真丑!
是那种,哪怕他是祖父,都没法违心夸‘相貌平平’的丑!
女孩子难看成这样儿,基本就算毁一生了,大冲真人就琢磨着让孩子招婿,传他香火的同时能过的痛快点,谁知孟余和井氏强烈反对,言‘孟家没这个先例’,那时候,大冲真人就看出这夫妻俩有点迂,不过,毕竟他们是父母,给找的人家还算不错,便也没说什么,直接同意了。
婚后,他知道央儿过的艰难,她相貌不佳就很要命,本身还不是个讨男人喜欢的个性,然而,孩子聪慧,哪怕不得丈夫喜欢,日子还是能过下来,本想着安安稳稳同样是一生,谁知……还闹出这么个事儿来啊??
让土匪堵在城外一晚,杨家人不依不饶,硬生生言她失贞,为保两家名声要‘病逝’她,偏偏孟家还同意了,大冲真人得到消息几乎没急死,六十多岁的老头儿了,连下人都没顾上带,骑着驴就赶奔杨城,谁知,就在眼见摸进城门,夜宿在大罗村的时节,让儿子媳妇给堵住了。
态度挺好,认打认骂绝不还口,就是死死堵着不让他前进,每每,连他上茅房都有车夫跟着,把他‘围’的秘不透风,怎么说都不让出村。
甚至,就这几天,村里又来了借宿的军队,眼见他跟那里小伙儿‘相谈甚欢’,夫妻俩更是紧张,连院门都不让他出了……今日,他觉得‘火候’差不多,撕了里衣沾灰写字,想跟那小伙子求救……谁知让夫妻俩现,两相就‘吵’了起来。
或许表面上看他占尽上风,喷的儿子媳妇懦懦不敢言,可实则上呢,大冲真人太明白这俩人在想什么!
他们把他困在这里,就是要生生耗死央儿。
那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就算长的不好,就算让他们的丢了脸,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狠心!
孟家,孟家!
当初他年少轻狂不听训,让族里失了颜面,所以,他们就教毁了他的儿子,让他死而不能瞑目吗?
门边,孟余恭身而肃,身前,井氏曲膝在地,马夫就站在他身侧儿,像雕像一样纹丝不动。
看着这画面,大冲真人目色赤红,口中一片咸腥。
窗外,听了场不算热闹的大戏,姚千枝和霍锦城面面相觑……挑了挑眉,姚千枝目光盎然,一脸兴奋,呦呦呦,好像挺有搞头的呀!
——
是夜,乌云遮月漆黑的夜,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大冲真人无声的坐着,满脸的颓唐憔悴,不过一天的功夫就好像老了十岁,整个人都萎靡了,竟有几分形如枯槁的意思。
孟余和井氏在堂屋里凑合着睡下,而马夫则躺在他身边,明说是伺候,实则不过监视。
寂静长夜里,老头儿一扫白日怒冲冠的模样,盘腿坐炕梢,他喃喃着,潸然泪下,“央儿,我的孙女啊,你等等爷爷……可疼死我啦!”
边念叨着边哭,突然间,他仿佛听见屋里窸窸窣窣有什么动静,疑惑眯眼细观,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就听黑暗中‘啪’的一声脆响,随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声。
“谁?谁?!”
大冲真人踉跄的从炕上爬起来,伸手摸探。
“呵呵,孟……先生。”
黑暗中,有含笑的女声响起,大冲真人惊的寒毛倒竖,连连后退,正想喊的功夫,就见眼前突兀一簇火光亮起,暖黄的烛火下,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正笑眯眯的看着他启唇,“需要帮助吗?有偿的那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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