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烨在阁楼上看着她的身影隐没在昏暗中,回身便看到了书案上的药碗,仔细想来,谢如闻虽最为听他的话,却也和他生过不少的气。
关于喝药的事,也闹过矛盾。
他从去岁初夏开始用药,本是不欲被她知晓,奈何谢如闻的鼻子灵的很,闻到了他身上的药味,便问他是生了什么病。
他只诓她,说是日夜忙碌公务,母亲日日送来补身子的。
谢如闻生来灵敏,她不信,而他又不愿说出实情,她便生气了。
后来,他百忙之中抽出空闲,亲手给她做了一张木秋千,才算是把她哄开心。
她也又问过几回这药到底是怎么回事,见他依旧不愿说,她也就不问了。
以至于到如今,她看到浮生给他端来的药,只是看上一眼。
谢玄烨抬手端起药碗,里面药汁的苦涩味扑面而来,一口饮尽。
谢玄烨并未回谢府,在别苑住了一夜,翌日一早,下了早朝后,裴砚留了他在宫中。
今岁是宣平三年,裴砚登基为帝的第三个年头,他与谢玄烨年纪相仿,自幼在一处长大,二人走在皇宫御花园。
裴砚笑笑道:“近来你事忙,也不常来宫中陪朕下棋了。”
谢玄烨轻笑:“陛下的眼疾可好些了?”
裴砚自去岁中秋患了眼疾,至今未愈,起初只是夜间视物模糊,太医院用了药后症状本是有所减轻,可用了一段后,似乎就没了作用。
如今就连白日里隔的远了也瞧不真切。
裴砚叹气:“朕只怕哪天这眼睛瞎了,再不能视物。”
他笑了笑:“太医院只让朕注意休息,少用眼,这不是跟朕说废话吗。”
谢玄烨:“陛下应听太医院的,不可太过劳累。”
两人四下里闲谈,正巧碰上广储司的郑大人,裴砚问他:“手中提着的是什么?”
郑大人行礼道:“如今南北通商,广储司新得了几件北朝皇宫中的珍宝,正往皇后娘娘的宫中送去,给娘娘瞧瞧是否喜欢。”
郑大人话落,皇后谭氏正巧迎面走过来:“既是北朝皇宫中出来的珍宝,趁着皇上和谢大人都在,打开一起瞧瞧。”
谭皇后出自吴郡谭氏,与谢玄烨的母亲同出一宗,乃是谢玄烨母亲的亲外甥女,趁着郑大人打开匣子的间隙,她与谢玄烨问了几句她的姑母。
上好的檀木匣子打开,里面陈列的珍宝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其中一件珍宝名为‘神兽镜’,因着镜面朝上,直刺的人眼疼。
裴砚自觉站远了些。
匣子里共有珍宝四件,谭皇后瞧了一圈,侧首看向谢玄烨,语气含笑与他道:“这些北朝来的物件,图个新鲜,谢大人可有喜欢的?拿回府中摆着。”
谢玄烨神色淡然,谭皇后瞧不出他喜欢哪个,只好问他。
谢玄烨上前一步,从檀木匣子里取走了那柄‘神兽镜’。
往日里,裴砚给他的东西太多,谢玄烨偶尔会收下。
可这一回,他冷白指节拿起神兽镜的那一刻,裴砚脸上的笑意僵了下,他自认他与谢玄烨是多年好友,是非常了解他的。
这些年,谢玄烨收下他给的东西时,都只不过是收下。
无甚欢喜。
裴砚也知,谢氏族中的珍宝只怕比他这皇宫里的还要多。
而这回,不太一样,他的眸光看向神兽镜时,似是在想着什么,想着一件事,亦或是想着某一个人。
北朝的东西,他能想着谁呢?
裴砚身为帝王,却在揣摩一个臣子的心思,虽然这让他心里很气恼,可他还是在思考这件事,不等他确定下来,只听谢玄烨道:“镜面刺了陛下的眼,不如我收下这个。”
裴砚呵笑,对谭皇后道:“瞧瞧,还是慕之想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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