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宁给蔡昭添了两勺香油碎核桃凉拌的鸡枞菌。
“……我小时候怼过的,后来姑姑叫我不要跟静远师太顶嘴。
姑姑说,老师太只是瞧不惯她散漫不羁的行事脾性,为人却是再公正严明不过的了。”
蔡昭原本已经决意不和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多说一句话,可偏偏常宁此时说的正是她想过许多年的,便又不知不觉的又搭上话了。
“你姑姑当然得那么说啊,老尼姑既是名门正派又是令堂的长辈,难道你姑姑说‘昭昭怼的好怼的妙,不如我再教你两句以备下回怼人’?”
常宁又往蔡昭碟子里添了两片薄薄的酱牛肉。
蔡昭差点笑出声,赶紧板起脸:“常师兄慎言。”
常宁继续给蔡昭夹菜,这次是三条厚厚的盐烤鱼排:“行,那换点说的——令堂家的长辈怎么都出家了啊,有什么故事么。”
一说这个蔡昭就不困了。
她自小惯了跟着蔡平殊满镇家长里短的溜达,素性豁达,闻言便答:“我外祖母与静远师太是双生姊妹,年幼时机缘巧合与佛家结了缘分,自认她们姐俩是大威德明王殿前池塘中的一对并蒂荷花——谁知就在剃度前,外祖母遇上了外祖父,就破誓成婚去了。”
常宁疑惑的侧过视线:“……这故事我怎么仿佛哪里听过?哦,是了,据传闻北宸老祖当年也在万水千山崖前养过一对并蒂莲花,已故的尹老宗主处处爱学老祖,便将两个女儿起名素莲青莲——怎么这些古早故事都一个样。
后来呢,你外祖母自己不出家了,让你舅舅出家?”
蔡昭见气氛和缓,也十分配合的回答:“你不知道,佛家讲究个前因后果,倘若我外祖母按着誓言出了家,那就不会有我娘和舅父了,更不会有后面的儿孙,所以外祖母希望娘和舅舅都出家,算还了誓言。”
常宁点头:“打小耳濡目染,自然心生向佛之心,你舅舅是出家了,可令堂却遇见了令尊了……”
“非也。
我娘当年遇到的是男扮女装的我姑姑,春心一去不复返,什么出家还誓都抛诸脑后了。”
蔡昭眉开眼笑。
常宁放下筷子:“嗯,接下来我就知道了,家父都说过。
后来令堂现了蔡女侠是女扮男装,差点在悬空庵出了家。
静远师太十分喜悦,怕你姑姑去捣乱,特意在隐秀涧下设了重重关卡。
你姑姑便领了一众兄弟一路打将上去,又将令堂‘劝’回了尘世。”
他微挑了下嘴角,带上几分戏谑,“家父当时在旁一个劲的劝说大家伙不要叨扰佛门清净地,然后被你姑姑的弟兄们起了个大号‘常嬷嬷’。”
“……我姑姑一直叫他们别起那绰号来着。”
蔡昭有点尴尬。
“不要紧。”
常宁淡然,“其实家父十分想念被喊作‘常嬷嬷’的日子,想念那些喊他‘常嬷嬷’的人。”
——常昊生大侠并不是喜欢那个绰号,而是怀念那无忧明亮的年少岁月,以及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欢乐少年们了。
蔡昭一时怅然,片刻后才道:“我姑姑也很是怀念——那时大家都还年少,春风得意马蹄疾,笑着闹着将隐秀涧弄的鸡飞狗跳,静远师太气的都要开杀戒了。
那时聂恒城也还没练邪功,还没拿活人来炼尸傀奴,所有人都好好活着,没有受伤致残,没有失去挚爱亲朋……”
“你说完了么?说完了?好,那我来说。”
常宁一直等到蔡昭怅然完,才开口。
他缓缓的坐正,“你外祖母自己难舍情爱,破誓成婚,半辈子过的花月团圆,却为了圆满自己年少时的憾事,而想将一双儿女送入佛门,全不顾儿女自己的愿望——这与将女儿卖入青楼抵债换自己舒坦的混账有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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