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骛清放了听筒,低头见茶杯,早空了。
林副官立在门外,见珠帘后的谢骛清离开座椅,这才入内,低声说:“接赵参谋的车已在外候着了。
他们参谋长说,今日彻查下来,赵参谋确受了诬陷,他必还赵参谋一个清白。
赵参谋是为国捐躯,是英烈,这一点已在半小时前达成共识。”
谢骛清沉默着点了下头,对林副官挥手,让他出去送棺。
他没有亲自送这位兄长,就像当初叔叔走,父亲没亲自送人下葬一样。
不走完尘世分别的最后一步,多年后的午夜梦回就能有个不切实际的恍惚瞬间,以为人还活着,只是……不太容易见面。
谢骛清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隔了一日的下午两点,谢家的车准时到了何宅门外。
负责接她的林副官在抱厦屋檐下候了没两分钟,被院子里的女孩子们拖入了厢房。
……
莲房从天津回来,对均姜说,省心的那个没入小姐的眼,等送上船算缘尽了。
而不省心的这个,起初莲房以为两人关系是计策,往后瞧,却瞧不懂了。
那夜利顺德泰晤士厅里,白公子跳了两支舞,手臂受伤的谢家公子虽未跳,却颇有闲情地让人将钢琴挪到舞厅东面,把吊着手臂的绑带摘了,即兴和舞池旁的小乐队合奏,把一卡门里的哈巴涅拉一连弹了三遍。
白公子和何二小姐的第二支舞就是谢公子亲自弹得这曲子作的伴奏。
翌日,莲房和茂叔在餐厅角落的桌子吃早餐,听邻桌剖析内中乾坤:谢家公子昨夜那曲子颇有深意,卡门讲的什么?正是一位军官受诱惑爱上了吉普赛女工,坠入爱河后为她放弃了旧情人和前程,那女工却是一只绑不住的自由鸟,移情别恋爱了斗牛士。
军官无法承受这一切,在斗牛场的盛大欢呼声里刺死了这位多情迷人的前恋人。
“用这曲子,不是吃醋是什么?偏他碰上的是何家二小姐,最追求新思想的女性。”
莲房没看过歌剧,被唬得不轻,回来讲给院子里的女孩子们。
众人议出来的结果是,既然省心的走了,只剩下这个不省心的……也还不错。
于是何未进厢房,见到的景象是一个三十岁的武官,被众星捧月地围在厢房的八仙桌旁,面前铺满了桂圆等干果和果脯。
林副官正襟危坐,两手放在膝盖上,目不斜视等着何未打完电话回来,额头闪着的光正是冒出来的汗……
林副官一见何未,立即起身:“何二小姐。”
像看到救命菩萨。
她忍着笑,“欸”
了声:“她们当你是自己人,才如此款待。”
她让大家出去,到八仙桌旁从干枝里头摘了个干桂圆,递给他:“林副官叫什么?”
“林闻今,”
他腼腆笑,没接桂圆,“公子爷起的,闻今是表字。”
何未轻点头,轻声说:“我有些话不方便问你们公子爷,怕他难过。”
林副官领会:“二小姐想问赵参谋?”
她点头。
林副官从那日正阳门车站起,便认定何未是自己人,也不隐瞒:“赵参谋虽在这里,但一心向着孙先生,早决意南下,这一点公子爷从开始就清楚。
他去天津见公子爷,想求帮助,可我们如今被无数的眼睛盯着,没法答应什么,”
林副官轻声说,“但公子爷没有不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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