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火车站。
火车站的天桥旁,郑渡在候车的长椅子上,独自坐着,两旁人把头等车厢候车区守了个严严实实。
在阴凉处,一个大眼睛波波头的女人,穿着合身剪裁的缎子面衬衫和长裙,因保养得好的,瞧着不过三十岁上下的模样。
她好奇问何未:“我们清哥,除了声名一无所有,是如何让二小姐另眼相看的?”
何未一身淡青色的连身裙,及踝长,长被卡别到后头,站在拄着文明杖的谢骛清身旁,被问得好笑,和谢骛清对视。
“在这乱世,功名易得,声名难得,”
郑渡敲了敲手里的香烟,“不过骛清兄不如过去了,和我郑渡半斤八两,名声不见得有多好。”
郑骋昔不想理会幺弟,欣慰地将这一对璧人端详了会儿,握住何未的手:“未未你记自在心里,我便是谢骛清的亲姐姐,日后有何难处,三姐能帮你办的,尽管开口。”
何未轻颔。
如今中原大战,新军阀们和南京政府打了数月。
只有东北军按兵不动,等着北平和南京分出一个胜负。
郑家姐弟不方便此刻去北平,送谢骛清到天津后,就要回关外了。
“北平局势不明,”
郑骋昔道,“为了你两个姐姐,也要保重自己。”
她叮嘱完,目送他们一行人登车。
何未在窗畔,看郑骋昔立在站台迟迟不走,轻声问谢骛清:“这位郑家三小姐名字和你姐姐倒是像。”
“骋昔就是我三姐的名字,”
谢骛清透过卷起一半的米色窗帘,看郑骋昔,“三姐走后,她改了名字。”
几年前,他在奉天见到郑家三小姐,她还是长卷,现在这头式样也和三姐一样了。
汽笛声冲破云霄,车轮碾过铁轨,带着满车的人离开。
郑骋昔不舍地跟着火车走了十几步。
她初见谢骛清是欢喜的,但此时一告别,突然找回了那年的难过,像眼睁睁看着谢三小姐走了似的,眼泪不知不觉就掉了出来。
“姐,”
郑渡见不得亲姐姐哭,将烟收起来,“何必呢,都好几年了。”
“你以为只有几年……”
对谢骋昔来说,却是此生已过去了。
火车行到一个峰回路转的地方,何未从窗口望出去,不见站台,只有潮湿的天,还有车厢连着车厢,铁轨交错匍匐在白砂石上。
因为是夏日,铁路两旁浓绿的杂草长了半人高,被火车带出来的疾风吹得一面倒去。
这一阵疾风卷起的热浪,烤得人面颊疼。
何未关上车窗。
她和谢骛清一人定了一个包厢。
为让斯年在隔壁午睡,谢骛清让跟随办公的军官们将大小物事搬到这里,腾出了那间。
她看着军官们调试打字机,有人在给电报机连接电源,电源线连接了一个红棕色的手摇电机。
谢骛清在他们忙碌时,坐在沙上,大理石面的小圆桌上摊开了一张文雅社行的最新版北平市详细全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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