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想生孩子的女子和不想生孩子的女子,皆属平常。
林雪春凑巧属于前者。
她有过富贵之家,上有兄长下有弟妹,最终因家道中落而个个死去,徒留下她顶着姓氏独自存活;宋于秋的家世截然不同,不过说到底,依旧难逃无依无靠的孤儿处境。
老天爷不知是太长眼、或是不长眼的让这一对残缺落魄的男女凑合成夫妻过日子,像是两个半圆形成圆。
他们圆满了,但这个家里仍然孤零,有好多漏洞需要孩子来填。
夫妻俩都想要孩子,所以结婚半年后、林雪春现自己如愿以偿的怀上孩子时,两人激动一天一夜睡不着觉,开始急哄哄给孩子取名字。
毕竟他们坚信,天底下所有被期盼的生命都该有个名字——顶好是郑重其事的名字,阎王爷瞧见这名儿就晓得这孩子是家里头所宝贝的,就不那么轻易带走他。
夫妻俩用心良苦,直接放弃所谓狗蛋、二丫之类好养活的贱名。
他们正儿八经买字典翻字典,多多请教附近的文化人,再结合八字考量精挑细选,最后孩子敲定的小名为阿泽。
泽,意为水汇聚的地方,意味着恩泽福禄。
或许随了这个名字,阿泽打小喜欢水。
几个月大的小孩哇哇大哭,怎么哄都没用。
唯独往水盆里一丢,他能手舞足蹈安生老半天;牙牙学语的时期更对汤汤水水好奇心弄脏红。
无论温凉浓淡酱醋茶,他必定伸出肉嘟嘟的手指头蘸一下,再往嘴巴里塞。
这个坏毛病屡教不改,最好笑的一次是偷尝了亲爹的酒。
三岁大的娃娃晕乎乎坐在床边拍手,咿咿呀呀唱起自编的歌儿,逗得满桌子人哈哈大笑。
或许也随了这个名字,阿泽附近好多水。
出生那日瓢泼大雨来势汹汹,满月那日南方大水,新家旧家不到五百米处始终有条长长的河。
说来那个年代死掉的小孩很多,多到数不胜数。
有饿死的有病死的,还有小小年纪干体力活成皮包骨,像阿猫阿狗那样不起眼的疲惫至死。
大家伙儿往往不放在心上,往往继续生。
源源不断地以生去替代死、磨灭死,那会儿名字越起越贱,情感越用越稀薄。
初为人母的林雪春实在说不清楚,粗心半辈子的她是从何时防备起来、小心起来,日夜拉着阿泽教训
树上野果别乱碰,病死的猫狗不准贪嘴。
身家姓名不能乱报,在外不随陌生叔叔阿姨走。
不偷不抢不说谎。
不给外人开门。
还有还有,切记切记远离河边。
“绝对不能去河边玩!”
林雪春总是大声叮嘱。
“窝知道辣!”
说话走路快别家孩子好几倍的宋阿泽,常常人小鬼大的摇头“妈妈你嗦好多次,昨晚刚嗦过,你怎么又忘了?”
林雪春冷哼“我这是怕你忘了,让你记着!”
“窝昨晚就说窝记住辣,是你忘了。”
宋阿泽继续摇头叹气“哎妈妈,你老这样让爸爸怎么办哦?”
坐在桌边吃早饭的宋于秋忍不住哈哈笑。
“笑屁!
有你笑的份儿么?!”
林雪春去抽他,后头又传来儿子咚一下倒在床上的声音。
白白净净的糯米团子,生得眉清目秀,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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