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里有钳子吗?”
阿汀背上背篓,忽然这样问。
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本该被拴在楼梯下的陆小子不知所踪,只剩下一根绷紧到不能在紧的银链子。
细细的,泛着铁血无情的银光。
“他病了?”
宋于秋问。
阿汀点头,在左手臂上比划着:“这里被烫了三个洞,肉坏掉了,手也是肿的。”
宋于秋年轻时候经历过这种伤疤,知道厉害。
“别碰链子。”
他说:“不然他会死在山上。”
陆珣靠着野果存活十多年。
山是他的地盘,猎狗是他的弟兄,他在那里自由自在。
如今的陆珣没爸没妈也没有家,再跑上山去,保不准什么时候再下来。
山上没有人能伤害他,但也没人能救他。
这个话题有点儿沉重,阿汀小跑两步,跟上爸爸的步伐,又问:“山上真的有狼狗吗?”
宋于秋犹豫片刻,回答:“有。”
王君爷爷的爷爷养过五只猎狗,当时拿来捕猎用。
猎手跌落山崖死无全尸,猎狗便趁势逃跑,繁衍出子子孙孙占山为王。
至今大约四五十头。
唯一的好处是性子烈,容不得豺狼虎豹抢地盘。
日暮山上,除了猎狗没有别的凶兽。
“它们也咬王君?”
“不咬。”
狗是忠诚而富有灵性的,不找大人的麻烦,不朝主子的后代张口,更不与同类厮杀。
“他病好之后,放掉。”
宋于秋没有指名道姓,不过话说的很明白,“山下呆久,他就回不去了。”
狗富有灵性,阴差阳错把野小子认做同类,便不难为他。
有朝一日同类遭受驯化,它们将会反目成仇。
这是家养与野生的仇,不共戴天。
“嗯。”
阿汀垂下眼睫,轻轻地应了一声。
阿汀家住村东头,走出三家小户的门前庭院,再绕过四四方方的鱼塘与鸡场,迎面遇上河,右拐便是进山的路。
路边有一间小小的木屋子,满头白的老奶奶抬头看他们两眼,低下头去继续撒麦麸,喂着满院子的小鸡崽。
要上山了。
山孕育草,摘草之前要告诉山,就像是带走孩子要告诉母亲一声。
这是礼貌也是规矩,外公曾经煞有介事地说:没有这份敬重的心,是没有办法成为像样中医的。
想起身材矮小、但严厉守旧的外公,阿汀望着山顶,无声却郑重说一句:阿汀今天来找活血化瘀,清热去火的本草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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