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亲耳听到母亲说了这般让人为难的话,又听到祖母如是毫不客气地说了这样的话,沈文晖面上也并未神色大变,依旧还是那副似乎什么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般的样子。
说实话,宋恒初能进了举人副榜,而且还是中游位置,这个消息可比他听说舅母的意思来得更让他吃惊些。
要知道,乡试分为正、副榜,正榜取八十人,得举人功名,副榜嘛,就是依旧具备进官学学习的资格,相当于备选的举人了,也就是说,只要宋恒初保持下去这个劲头,两年后怎么说也能得个举人
在沈文晖的印象中,一直到他回来以前,这位表兄可是都没怎么改过眼高手低、觉得读书辛苦的毛病呐,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是了,今生有偏差的事情又何止这一件单是这恩科的时间,可就比前世提早了两年多,何况,前世根本没有生过他们之间的那场谈话,如此说来,单是宋恒初移了性情,倒也在情理之中了。
这些念头只不过在沈文晖心里转了一瞬,只见他抿了抿唇“祖母,我都知道的。”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宋氏更加无地自容了,饶是跟兄长再怎么亲近,这也比不得亲生骨肉啊
更何况,还是因着侄子让他如此为难呢宋氏觉得,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相信大嫂的那番说辞,心下已然生了几分悔意,道“耀哥儿,无须顾忌到娘,若是你觉得为难的话,此事便作罢吧,娘出面来跟你舅母交代。”
话虽如此说,可宋氏方才已经说出口了的话,沈文晖难道还能真的毫无顾忌吗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宋氏能想明白,表明这般态度,就已经不错了,沈老太太方才心里的那丝别扭劲儿也总算是烟消云散了。
同样是女人,也是一步步走过来的,她哪里还有不了解的呢女子出嫁以后,除了管家权、子女、宠爱以外,说话是不是够硬气便要看娘家了。
哪怕儿媳此时在家里还是很能说得上话的,可不到万一,定然还是不想同娘家闹僵了关系的,这些沈老太太都能理解,她之所以还是开了这个不讨喜的口,就是怕最开始给了甜头,让那家人变本加厉起来了。
沈明泽不适合说这个话,乃是因着那些夫妻情分;沈老爷子也不适合说,再怎么说,这也是儿媳,与儿子是不一样的;因此,能够开这个口的,便只有沈老太太了。
只因着,沈老太太是婆母,虽然她平日里待宋氏亲厚,可宋氏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自然明白沈家以外,还有许多出嫁了的女子正在受着恶婆婆的磋磨,光是老太太这么多年对她没怎么说过重话这一点,便足以让宋氏不敢轻易开口驳了她的话了。
老太太心里头想着,耀哥儿他舅舅倒是个正派人,可若是他舅母上门,总也得看着这层亲戚间来往的情面不是因此,她一开始便将话说开了,无论耀哥儿是否要应承下来,都好歹有个余地,也能让他舅母心里大抵明白底线所在。
沈老太太一番苦心,沈文晖又何尝不知呢只是,他顾虑得倒是要更多些,当下便笑道
“娘说得是哪里话此事的确是难办了些,儿子在老师那里入门晚,也说不上什么话,只是我与表兄这都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儿的,若是为他好,儿子又岂有不应的道理
只能明日去寻老师之际试上一试,老师是不是愿意额外破例,儿子也不敢应承,还请娘和舅母莫要抱太大希望才是,若是有了好消息,儿子定然第一时间相告。”
沈文晖的这番话,可以说是合情合理之中,又带了一丝委曲求全的意思,宋氏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儿子不答应的准备了,毕竟他与恒哥儿关系不大好。
为了表兄去触恩师的霉头,怎么看怎么觉得是桩不划算的买卖,现下听他愿意去试一试,已是喜出望外,哪里还有再提要求的道理
“好放心吧,娘和你舅母都知道你的难处,即使不成,我们好歹试过了,也断然没有埋怨你的道理。”
似是去掉了一桩沉甸甸的心事,宋氏面上不自觉带了几分笑意出来,整个人也显得松快了些许。
沈文晖心里却是想法万千,舅母本身并不是一个爱欠人情的人,当然,前提是不涉及她的宝贝儿子,这事情闹出来,倒是给他提了个醒。
等到他入了仕途,家里他自然会分些心神出来照看的,可沈家能够排的上号的姻亲,便只有宋家了,若是旁人拿宋家下手来攻讦,这层血缘关系却是撇不开的。
看样子,为了避免以后可能会出现的种种麻烦,明日除了去找老师,他似乎也有必要,去找那位据说是“性情好了些”
的表兄聊一聊了。
正想着,毓宁从厨房中端出来一碗面,清淡的汤底上飘着些许香葱,面条上还卧着一个鸡蛋,或许简单了些,却比大鱼大肉在此时更合沈文晖的心意。
按着平日的作息,沈家这时应当是早已入睡的,今日已经晚了许多,看着沈文晖填了肚子,他们这才回房休息了。
次日清晨,沈文晖也不敢多做耽搁,草草用了早饭之后便出门了,碍于今日还要瞒着家里去会一会那位表兄,沈文晖也就并未请方源驾着马车送他,而是选择了步行过去。
到了太傅府上,守门的小厮因着过年期间都被遣回家去了,并不认识沈文晖,看着他衣着虽普通,气度却是不凡,这才愿意将信将疑地去通报一声秦管家,却是未曾料到,秦管家一听他的形容,便立刻去门口了。
“沈公子”
隔着老远,秦管家便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如是喊道“这些小厮没见过公子,怠慢了,还望公子多见谅些”
。
沈文晖正在观察着门口的石狮子的时候,便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如是说道,扭头一看,便见着秦管家迎了上来“当真是失礼了,老爷已经在书房等候多时了,您请进”
“秦叔说得这是哪里话有什么见谅不见谅的不是说过许多次了吗您直接喊我耀之便可。”
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府里头走去。
经过那几个小厮身边的时候,秦管家走在沈文晖后头,沉声道“这位乃是老爷新收的弟子,此事不得再有下次”
这才紧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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