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朕远些。”
赵禹宸猛地开了口,魏安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他方才竟是忘了禁令,不小心走到了赵禹宸的三步之内。
魏安连忙又往回撤了回来,连连请罪,只心下却是暗暗纳闷,这么大的风,他脚步又轻,陛下背对着自个儿,竟是活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这么快就知道他往前靠了几步?
方才在抬头宴上用了几杯黄酒,这会儿叫风一吹,便仿佛泛出了几分后劲儿一般,一时有些昏昏欲醉,不过叫魏安这么一打断,他倒也当真又继续动了步子。
魏安这次没敢再多嘴,只示意跟着的宫人都小心些,远远的在后头坠着,就这般,从寿康宫到乾德殿这么点距离,竟是足行了两刻钟的功夫。
倒春寒厉害,一路寒风瑟瑟,几口黄酒生出的燥热都早已叫风刮了个干净,赵禹宸回到乾德殿时,手脚都已与面色一般的冰凉。
但他在罗汉榻上缓缓坐下,看着多宝槅外的几盆茉莉,一时间竟是动也不动,彷佛连洗漱更衣的力气都再抬不起了一般。
赵禹宸之前就因着这几盆花与贵妃娘娘生过一场气,魏安见状,有些疑心陛下这是因着这几盆花而越不痛快,便自作主张,叫花房又送了几支正开的腊梅,亲自挽了袖子去端。
不曾想,才刚刚动了手,帘后的赵禹宸便扬声道:“哪个叫你换的?”
魏安闻言一慌,连忙跪了下来,声音小心:“已摆了好几日……按规矩……”
赵禹宸见状面色更冷:“自作聪明!
退下。”
魏安慌忙应诺,也果然再不敢妄动妄言,只连忙抱了腊梅退到了帘外,正左右为难之时,外头却忽的进来一个传话的小内监,魏安低头听了,便终于找到了理由一般,正了正帽檐,躬身上前在门口跪了下去,高声禀报道:“陛下,关雎宫水烟姑娘求见,说是送了淑妃娘娘亲手所做的玉蕊羹。”
水烟,是董淑妃从家中带进宫的亲近大宫女之一,赵禹宸思量了片刻,才缓缓点了头:“宣。”
水烟是一个容长脸的高挑宫女,胳膊上拎着一方食盒,朝着他福下了身:“已闹了一日,主子担心再耽搁了陛下歇息,便未曾过来,只吩咐奴婢送了这一道奶房玉蕊羹来,请陛下用过后再好好歇息。”
淑妃……赵禹宸转了转眸子,示意呈上来,看着面前金灿柔嫩,入口即化的玉蕊羹,他沉默片刻,便又朝着一旁魏安开口道:“今日得了赏的那个御厨,姓陈的,你下去,亲自盯了他在御膳局里当差。”
魏安叫着没头没脑的吩咐闹的一愣,满面迷茫:“那御厨有何不对?”
“就将他留在御膳局里,若是有什么人为难,便来报我。”
赵禹宸皱了皱眉,说罢,又沉声道:“这事你亲自去办,若是中间透了风声,出了什么差池,朕只唯你是问!”
魏安看出主子面上的不耐,哪来还敢再啰嗦?虽仍旧不明所以,但低头应了之后,却也立即便退了下去按着赵禹宸的吩咐去了寻了分管御膳局的内监细细嘱咐不提。
等着眼前再无旁人,赵禹宸这才抬手,缓缓用下一口玉蕊羹,天晚风寒,这么些许的功夫,奶羹便已凉了大半,一口咽下,微微的热度自口中滑过,便虚浮一瞬而散,竟是带不来丝毫暖意。
有言道,论迹不论心,前朝圣人不以言获罪,他若想为明君,也不该以心定人。
赵禹宸放了瓷勺,旁的皆是虚的,唯有自己所做之事却是会一桩桩摆在实处,他如今不看心,只论行。
他倒要看看……董氏淑妃,是否当真会如苏明珠所言,迁怒一介御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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