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行说使劲一扭头,把嘴巴从敖润手里挣脱出来,“还有!
我复姓中行!
不姓中!”
那杠精总算被敖润生拉硬扯地拽走,厅间安静下来。
宾主双方都有些尴尬,你笑一声,我笑一声,一时间,谁都捡不到话头来说。
程宗扬本来想装装病,摆摆架子,结果中行说挥舞着丈八大杠,把台拆了个干净。
事已至此,索性不再装了,“段少卿是吧?方才的事见笑了。
请。”
段文楚也干笑两声,又逊让一步,随主人入内。
双方分宾主落座,说了几句没盐没醋的客气话。
汉国天子登基,当然是六朝瞩目的头等大事。
但说实在话,对唐国的影响也就那样了——人家自己家里可是六年换了四个皇帝,还不是一样过日子?
段文楚,以及他背後的人,真正关心的是这位程侯幹嘛来了?报丧加上知会新君继位,用得着他亲自来吗?而且一路装病,避不见人,这鬼鬼祟祟的样子,怎能不让人心生疑窦?
程宗扬是真没想到这茬,他怎么知道自己好端端的,就被人视为夜猫子和扫把星了?即便他说出此行的真正目的——来找自家走丢的奴婢的,有人会信吗?
说出去都跟骗人似的。
结果一个有心,一个无意,双方扯了半天,尽是各说各话,鸡同鸭讲。
段文楚使出浑身解术,旁敲侧击,指南道北,旁征博引,口若悬河,就差直接问上一句:爷,你到底幹嘛来了?
程宗扬听在耳中,只觉得这厮好生能扯,十句话能引七八诗,聊个天跟上诗词鉴赏课似的——哎?小天子那边可就缺这门功课的老师了!
一想这茬儿,程宗扬就有些停不下来,满脑子都是如果把他挖到汉国,一来培养小天子的文学情操,二来也是为汉唐两国的文化交流做出贡献……等段文楚笑着谈起宋国文坛掌故“吹皱一池春水”
,程宗扬一个没忍住,脱口道:“老段,有没有兴趣跳槽?”
段文楚的话头像是被水闸给截了似的,半晌没反应过来。
“是这么回事,”
程宗扬解释道:“我们那边呢,正在给天子选帝师,就缺一个讲诗文的。
你也知道,汉国流行的是大赋,那叫个诘屈聱牙!
我看着都想吐血。
还是你们的唐诗好,字不多,立意深远,文辞优美,有哲理有意境,听着也好听。
我这是内部消息,名额不多,你可千万得抓紧……”
段文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起身告辞,从程府离开的。
回到官署,整个人还有些懵。
刚才到底生了什么事?汉国派来一位使者,自己代表唐国官方前去拜会,怎么聊着聊着,就聊成聘任了呢?
难道是用间?想把自己展成卧底?可是不对啊,想让自己背叛唐国,为汉国谋利,用得着使劲吹嘘汉国的待遇,恨不能自己立马收拾行李奔赴洛都吗?他不是应该让自己留在鸿胪寺,充当汉国的耳目吗?
难道他真想让自己去汉国当帝师?不能啊!
双方使节头一次会面,大家还不怎么熟呢,就当面游说自己弃了大唐的官职俸禄,去给汉国效力?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祖父是大唐第一忠臣,历代祭祀都排在第一位的张掖郡王,鼎鼎大名的击贼笏段秀实?世上有这么莽的人吗?
莫非此举别有深意?
段文楚揪着头髮,陷入苦思。
另一边,贾文和看着自家主公,一脸无语的表情。
要不是自己出来送走段文楚,自家主公只怕当场就要给那位懵圈的鸿胪寺少卿下聘书了。
程宗扬靠在座中,一手拍着额头,懊恼地说道:“嘴溜了,嘴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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