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几年后傅沉莲再度出现在众人眼前,或许有关于他,关于曾经那位天元宗首徒的所有事情,都会被渐渐埋没在尘埃之下。
如果她真的是程照花,那么她就不会不知道傅沉莲还活着的事情。
但傅沉莲见她此刻的惊愕与愤懑都不似作假,而她一开口就是“时隔千年”
,这就更加说不通。
身后的业海碧蓝无垠,白色的浪花不断冲击着浅滩上的乱石,阵阵海风吹来,吹得程婼浑身僵冷。
而傅沉莲垂眼着她,“你最好说清楚你的来历,我没有太多的耐心。”
掩在尘沙里的那柄剑已经回到了他的手里,却不知道是为什么,当剑锋越发接近程照花,剑身便在他的手中震颤得更加厉害。
他蹙起眉,盯着自己手里的那柄剑。
那是闻修永送给赢秋的一柄剑,却被赢秋转赠给了他。
可是这剑柄如今握在他的手中,却震颤铮鸣,好似模糊的龙吟。
“傅沉莲你是什么意思”
大约是终于察觉到了自己面前这个年轻男人像是有些不对劲,他向她的目光也是如此冰冷陌生,她嘲笑似的望着他,“怎么以为装作失忆,一切就都能过去了”
“靖阳是为你而死,”
她的眼睛已经泛了红,大约是许久刻意被自己回避的名字,最终还是被自己再度提起,诸多酸涩一时便盈满了胸腔,“我劝了他那么多次,我让他不要相信你,可他还是选择信了你可你呢你害他身死魂消,让我这么多年,走遍了那么多年的地方,都还是收集不到一丝他的残魂傅沉莲,你倒是过得心安理得。”
傅沉莲已经很久没有再被人当着面提及“楚靖阳”
这三个字,此刻他握着剑柄的手指收紧,那双漆黑的眼瞳里终于有了些波澜。
这么多年来,除了傅凛之外,另一个常常入梦的人,就是他曾经在南行路上遇见的天元宗首徒楚靖阳。
梦见他声声质问,为什么要背叛他的信任。
也梦见他死在自己剑下时,他轻轻摇头,再缓缓闭上眼睛。
第八十一根跗骨丝钉入傅沉莲的身体,就注定他就要彻底沦为傅凛的傀儡,从此无论是任何事情,无论他愿或不愿,都由不得他自己做主。
傅沉莲是在傅凛的操控下,失手杀死楚靖阳的。
明明身为天元宗的首徒,楚靖阳的修为在当时与傅沉莲已算是不相上下,而楚靖阳唯一输给傅沉莲的,就是对他留有余地,不忍下手。
而那时傅沉莲的意识短暂模糊,再清醒时,他已经亲手刺穿了楚靖阳的胸膛。
身为傅凛的儿子,傅沉莲从生来就注定活在黑暗里,但在南行路上,时年十七岁的傅沉莲到底还是不免因为这个天元宗首徒在数次生死瞬间的帮扶而对“朋友”
这两个字心生向往。
他从来都没有朋友。
傅凛说,他不需要朋友。
也更不必去尝试情这种无用的东西。
这世间唯有权力,唯有将众人踩入尘埃的无上修为,才是唯一重要的。
傅沉莲同楚靖阳成为朋友,原本就是为了杀他。
但面对楚靖阳的诚心相待,傅沉莲却越发觉得自己就好像是活在阴冷血池里的蜉蝣,他越是羡慕楚靖阳能够活得光明堂正,就越是厌恶自己身如提线木偶般,不得自由。
那一次傅沉莲没能杀了楚靖阳,换来的就是傅凛牵动跗骨丝,日夜未停的痛苦折磨。
他被锁在血水弥漫的水牢里,整整一月。
他的这位父亲,总是善用极端的手段,来让他惧怕,让他学会听话。
可到底,傅沉莲也没能听他的话。
赢秋是傅沉莲唯一喜欢的姑娘,楚靖阳则是他放在心底的朋友。
他渴望像一个凡人一样,至少不要再是孤零零的自己。
可这些愿望,最终都在旭日峰上,被傅凛逼迫着用他手里的那柄剑亲手碾碎。
傅沉莲又好像陷在了那些过往的回忆里,他手里的长剑仍在不断铮鸣,像是有什么就要挣脱出来。
“小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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