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尚不知发生何事,毓秀已经命人收紧口风,不可在他病榻前吐露半句。
那日她仍如往日一般事必躬亲,服侍丈夫用药擦身。
末了说了一句:“白哥年纪大了,嫁不出去已误了终身,你收了罢。”
杏花满头
胤禩嘴里含着的一颗甜枣差点滑破喉咙管让他当场噎死。
想问一句‘谁在你耳朵边上嚼舌根子’又自嘲咽下,如今他算个什么?
“你糊涂了?如今爷自身难保,也就咱俩一个茶壶一个盖,摔坏了砸碎了也一个盒子埋了,哪里还有银子给旁人置备棺材?”
他想用往日调笑的言语说出忠贞不二的誓言,博得眼前美人展颜一嗔一笑。
八福晋果真笑了,眼角涌出幸福泪花:“是该一处埋了。”
不对劲,很不对劲。
胤禩后知后觉道:“他又发下什么旨意了?宣旨的人为难你了?”
八福晋拭干泪,红着眼睛笑:“你说的,这大清朝还有谁敢为难我?只怕坟头上草都三尺高了。”
胤禩目光一冷:“可是九弟府上出事了?九弟妹她?”
老十福晋与老十四福晋相继病殁,大多虽是偶然,但老九与他一道被革除王爵、宗室除名,这几日府上怕是有人揣摩上意,妄动手脚也未可知。
八福晋闻言陡然笑起来,退后两步,泪水再度决堤:“出了事,你总想着他。
以前连自己也不顾,图招忌恨。
他也是我表哥,我哪会一心盼着他死?我早告诉过你,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你不舍了他,大家都有陪你们一起死!”
胤禩茫然看她,他病糊涂了,整日装病逃避自怨自艾,只把这当做阖府遭罪后的寻常抱怨。
“跟着爷,委屈你了。”
这一次八福晋没有向平常听见这话一样,扑上来打他咬他,只是怔怔看他,任由眼泪流干。
最后她说:“是委屈了。
爷可愿放妾身一条生路?”
胤禩忘记了呼吸:“如何放?”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妻子弟弟,毓秀腹中的孩子……生不逢时的孩子,就像他自己一样。
若有人当真给他指一条路,能令家人存活免死,他一定会不管不顾扎下去。
“休了我,你我日后再不想干。”
胤禩一愣,笑了:“你忘了,早说过要埋一处的。”
他不敢流露方才曾经心动过。
知妻莫若夫,毓秀性子,休离之后只会一死明志。
我大清朝从未有过被皇子休弃的福晋,以后也不会有。
“怕是不能了。”
八福晋虽是巾帼,但终究身为女人,难舍此生唯一。
几十年夫妻情深,一朝被逼分离,恐日后至死不能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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