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尽了风头,自觉对得起师父的教导和日日早起习练的辛苦,终于舒了一口闷气,于是婉转回眸,飞睐而视。
所有人都在看她,除了王微之。
他是另一重人间的另一轮月明,自有他的众星环绕。
韶音呆看他与众女郎谈笑风生,忽觉自己傻得显眼,方才每个动作都冒着腾腾傻气,仿佛从头到脚都是个笑话。
他笑话她女红不佳,她舞给他看,他却不屑一顾。
王九郎平生不会追人,她含泪而去时,他也只是站起身来,脚步将动未动,莹琼莹瑶姐妹便又将他缠住,“今夜风清景畅,表兄何不为我等传影题念,料想数年后也是一段佳话。”
……
自那日之后,韶音便不再与王微之说话,他涎着脸登了几次门,俱是被韶音教人挡在了外头。
他到这个时候方才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便先托谢往来做说客,又贿赂谢候,教他替自己传话捎信,给他阿姐送致歉赔罪的礼物。
他送什么韶音扔什么,直到盂兰盆节前夕,他教谢候给她送了一封信,上面只写了八个字,“但能消气,凭君差遣。”
……
轻声细语的讲述到这里停住,韶音弯起嘴角,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河灯荧荧、纸锭熏燎的夜晚。
李勖安静地注视着她的侧脸,轻声道:“之后呢?”
“之后”
,她嫣然一笑,笑得两眼弯弯,“之后便在七月半的秦淮河畔看见一只浓妆艳抹的滑稽鬼。”
九郎那般俊美的容颜,即便是换了女装也并不违和。
韶音要他当众出丑,他便着意将自己描画得红唇绿眼,走起路来手舞足蹈,像是刚从底下爬上来过节的。
那晚的宁康帝携着一众宗室子弟亲临河畔,设坛遥祭对岸先祖。
王谢等士族门阀影从其后,建康城里的衣冠锦绣毕集于此。
他们何曾见过芝兰玉树的王九郎这般模样,俱都瞠目结舌,王微之不顾高陵侯铁青的脸色,迈着怪模怪样的傩步走上前来,朝着韶音深深一揖,“某乃秦淮河中得道鳖精,万万年不会说人话,循仙姑一缕灵气至此,方才口吐人言,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往后愿凭仙姑差遣,某绝无二话。”
庾氏姐妹看得目瞪口呆,莹琼气得直跺脚,“表兄!”
韶音本是绷着脸,这会儿方才忍不住了,便莞尔一笑,瞪了他一眼。
王微之见了她的笑,方才收了一身的滑稽相,整衫肃容到宁康帝跟前请罪,引经据典地扯了一通驱鬼辟疫的玄言。
宁康帝是韶音的姨父,也是他的姑父,自然知道他方才那话都是鬼扯,看出这对小儿女的眉眼官司,因就故意板下脸道:“既如此,便请九郎在月出云层之前做一大赋,焚之以祀天地。”
王微之朗声应诺,不过略一思索便出口成章,于满河明灭之间洋洒出一大赋,内官随即奉上笔墨,他挥笔立就,不出片刻便呈上去一篇《盂兰赋》,那赋文质兼美,那笔字更如游龙走马,堪为当世第一行书。
宁康帝龙心大悦,将那赋文传给左右观看,大笑赞道:“生子当如王微之!”
他傲然领受了这句夸赞,似乎习以为常,只在她向他撇嘴时,眸中方才现出几分得意之色。
……
盂兰盆节的满池河灯在韶音眼中明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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