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被岁月磨蚀的楼梯拾级而上,刘欣看到楼内的高墙上沉积的煤粉象一幅幅巨型的描绘雨云和山脉的水墨画,那幅《毛去安源》的巨幅油画还挂在那里,画很干净,没有煤粉,但画框和画面都显示出了岁月的沧桑。
画中人那深邃沉静的目光在二十多年后又一次落到刘欣的身上,他终于有了回家的感觉。
来到二楼,局长办公室还在二十年前那个地方,那两扇大门后来包了皮革,后来皮革又破了。
推门进去,刘欣看到局长正伏在办公桌上看一张很大的图纸,白了一半的头对着门口。
走近了看到那是一张某个矿的掘进进尺图,局长似乎没有注意窗外楼下静坐的人群。
“你是部里那个项目的负责人吧?”
局长问,他只是抬了一下头,然后仍低下头去看图纸。
“是的,这是个很长远的项目。”
“呵,我们尽力配合吧,但眼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局长抬起头来把手伸向他,刘欣又看到了李民生脸上的那种憔悴的倦容,握住局长的手时,感觉到两根变形的手指,那是早年一次井下工伤造成的。
“你去找负责科研的张副局长,或去找赵总工程师也行,我没空,真对不起了,等你们有一定结果后我们再谈。”
局长说完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图纸上去了。
“您认识我父亲,您曾是他队里的技术员。”
刘欣说出了他父亲的名字。
局长点点头,“好工人,好队长。”
“您对现在煤炭工业的形势怎么看?”
刘欣突然问,他觉得只有尖锐地切入正题才能引起这人的注意。
“什么怎么看?”
局长头也没抬地问。
“煤炭工业是典型的传统工业、落后工业和夕阳工业,它劳动密集,工人的工作条件恶劣,产出效率低,产品运输要占用巨量运力……煤炭工业曾是英国工业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但英国在十年前就关闭了所有的煤矿!”
“我们关不了。”
局长说,仍未抬头。
“是的,但我们要改变!
彻底改变煤炭工业的生产方式!
否则,我们永远无法走出现在这种困境,”
刘欣快步走到窗前,指着窗外的人群,“煤矿工人,千千万万的煤矿工人,他们的命运难以有根本的改变!
我这次来……”
“你下过井吗?”
局长打断他。
“没有。”
一阵沉默后刘欣又说,“父亲死前不让我下。”
“你做到了。”
局长说,他伏在图纸上,看不到他表情和目光,刘欣刚才那种针剌的感觉又回到身上。
他觉得很热,这个季节,他的西装和领带只适合有空调的房间,这里没有空调。
“您听我说,我有一个目标,一个梦,这梦在我父亲死的时候就有了,为了我的那个梦,那个目标,我上了大学,又出国读了博土,……我要彻底改变煤炭工业的生产方式,改变煤矿工人的命运。”
“简单些,我没空儿。”
局长把手向后指了一下,刘欣不知他是不是指的窗外那静坐的人群。
“只要一小会儿,我尽量简单些说。
煤炭工业的生产方式是:在极差的工作环境中,用密集的劳动,很低的效率,把煤从地下挖出来,然后占用大量铁路、公路和船舶的运力,把煤运输到使用地点,然后再把煤送到煤气生器中,产生煤气;或送入电厂,经磨煤机研碎后送进锅炉燃烧……”
“简单些,直接了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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