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含章一介未嫁之女,自陈家族对己不公,自请出族,脱离薛姓,所作所为惊世骇俗,不论有何内情,却实实在在是不敬父母不认祖宗,这等行为实乃大不孝,若是发生在寻常人家,直接将女儿沉塘赐死也无人会有二话。
虽然含章身份特殊,薛家不能对她如何。
但昌安侯府受了这奇耻大辱,若一怒之下以此为由告上金銮殿说含章不孝不顺,孝道为上,皇帝也不能偏袒,到时候下狱流放自有说法,沈三纵有天大的军功也无济于事,不但如此,事情一旦传出,天下清流一派定会对这大逆不道之女嗤之以鼻,御史的弹章便能将他祖孙两人给活埋了。
而如今,两道圣旨降下,一切全然不同,自颁旨之时起,含章便归了沈家,是名正言顺的沈氏女。
且圣旨内容声情并茂,道理凿凿,薛家女改姓,是皇帝对忠臣的抚慰,是亡逝的沈姨娘对父亲的孝道,更是含章报答祖父的养育之恩。
薛家若是深明大义,体恤国之忠臣,就该毫无二话,欣然同意。
虽情理堂皇,但夺人女儿归于别家,到底有违宗族之法,为了安抚薛家,皇帝特地赏赐了千金,又因此事抬举了侯府妾室,故又额外赐了侯夫人一份殊荣。
如此一来,用含章对沈帅的孝压过含章对薛家的孝,以孝对孝,薛家也得了补偿,情理法上都勉强说得过去,天下人也不会有什么大意见。
不得不说着实费了一番苦心。
至此,含章改姓之事已成定局,而薛家,接了这份旨意,受了这些赏赐,便只能拱手将人交出,而含章大闹启晖堂之事却只能一笔勾销,薛家不能有任何不满,否则的话就是藐视圣意,对皇帝不敬。
薛家众耆老跪在薛侯爷身后,眼睁睁看着他接下那两份重如泰山的奏折,只觉得喉咙里卡着一枚硕大的苦果,哭都哭不出来。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连番的打击如惊涛骇浪将人吞没,白发老者喉间咯咯两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长发老者赶紧将人扶住,不让他倒下,接圣旨时晕倒,着实不敬。
薛侯爷大惊,忙使眼色让旁边伺候的小厮将人扶走。
年轻俊秀的宣旨官很识趣地低头咳嗽,假装没有看到。
白胖的薛老御史打岔问道:“程家小子,你不是起居舍人么?怎么今儿不在宫里待着,却跑来颁旨了?”
他这话自然并不是表面意思,皇帝突然管起官员家事,决定一个女子的姓氏前途,且还卡在这么一个节骨眼来颁旨,简直是匪夷所思。
幸而宣旨的程熙和他是旧识,这话问出来倒也不打紧。
程熙果然很上道,他既宣旨完毕,就不算身负皇命之人,便先恭恭敬敬对着薛老御史行礼,这才道:“昨天傍晚胡杨的军情奏折到了,几位老大人进宫商议战事时,无意间提了几句沈元帅年老孤苦,膝下空空,夜里时常梦见亡女哭醒,病上添病。
皇上听了感慨良久,最后说了一句朕亦为人父为人祖,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乃好生之德,沈帅其情可悯。
今儿一早便下了这两道旨意,让我来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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