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若好容易熬到天亮,才七弯八拐地进得修合堂,晨风微凉,庭院翠微,谷敏正在花径清理残败的花叶,神情恬淡,而安然。
美丽妇人与葳蕤花木相见两欢,默然对视,恍若时间停摆,天地静止。
苏容若看得半刻,紊乱和焦虑的情绪,便不由点点退减:在这世上,有她爱我。
“爱月迟眠,惜花早起。
今日怎么大早过来了?”
谷敏抬眼见到她,放下手中剪刀,挺起早已隆起的腹部,在水盆里清洁好双手,拭干,才搂着苏容若微笑问。
两人闲话几句,等早餐摆好,苏容若坐在案几侧,将昨日生的事说了,谷敏听完,眸色幽深地试探:“小六,你可害怕?”
“自然是怕,可,有用么?”
苏容若无奈地苦笑,盯着院墙用来辟邪的菖蒲和艾蒿,问:“家族真没有在隐庐安插人手?”
她一直怀疑薜嫂:士子热议的事,若非阿诺阿禧出纰漏,就一定是她透露。
那夜风嚎如刀,唯她和大勇到过三进院,他们几个情绪激动,没有察觉有人在外偷听也极有可能。
家族那边和朝庭作对,议王法,救郭骥,雪豹伤人,这几件和她有关的事,会不会是他们在后面推波助澜?
但问题是,要在士林拨弄风云,引两个小霸王入禁军,还让雪豹成功地伤人,除开在穆那冲身边安插眼线,还要在禁军和士林有人才行。
谷家一个商户,苏氏也不过小士族,他们的手,怎可能伸到被门阀望族控制的士林,以及亚特人的权利中心?或许,家族也在效忠某一集团?
谷敏见她乌黑润泽的妙目中满满的防范,柔声答道:“你是阿娘愿用性命来护的人,我又怎会骗你?了空大师说随你,族公也同意,我们才舍得让你独居隐庐。
除开如意的肖掌柜,别的真没有了。
但,族公和那边,我却不知。”
女子的目色专注而清澄,带着说不出的怜惜和温柔。
苏容若暗中自责:在这个时空,她应当是我最信赖的人。
垂头接过对方递来的碗筷吃食,低低地解释:“非是不信你们,只是,你曾经说过,族中还有那边的人。”
“我族人多,知晓你真正身份的人却极少。”
妇人脱口而出的话,立即被敏感的人儿现了异常:“我的真正身份?难不成,现下的是假?”
差点就说漏了嘴。
谷敏心中咯噔一下,有意地补着话头:“我是说,知道你乃女儿身的人很少。
族里规矩严,我也很久,未曾和那边相见了。”
那边,似乎总是让她忧伤。
苏容若瞧着笑意从她脸上悄无声息地凋零,知趣地转开话题:“燕姐说,太傅估计要出些乱子,让我们小心。”
“你大父也带信过来了。”
谷敏摸了摸女儿的头:“你正长身体,记得要多吃。”
苏容若嗯得一声,顺从地低头吃饭,闻着对方身上淡香清苦的草药味,心中慢慢觉得温暖。
过得盏茶功夫,她放下碗筷,摸摸便宜阿娘的大肚子,笑:“我去大觉寺求佛菩萨,让你顺利生下小宝。”
谷敏看着隐隐已显少女娉婷的背影出了院门,长久忍住的泪水才终于如珠串般落下,转头吩咐小枳:“请齐掌柜。”
待头斑白,身形清瘦的掌柜来到身前,毫不客气地劈头便问:“丹阳流产了,为何不让我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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