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十年时光于凡人来说是长是短,于寻常虎类已是半生,而于我历劫之后回到天庭,等待我的将是千岁万年的神仙生涯,实在乃沧海一粟。
如此想来,皇帝和大皇子对我而言不过是匆匆过客,宛如石子投入急流,激不起半点水花便被带走。
眼下对大皇子的种种情感,便当真微不足道了。
但此刻我卧在他平素最喜欢待的凉亭中,看着湖中群鱼无忧无虑,想起下雪那日他轻轻拥住我的那个瞬间,我可愿意用漫长的永恒来交换?想到这里,原本因困倦便晕乎乎的脑袋愈加发胀,隐约有什么回忆要溢出,闭上眼却只看见漫天飞雪和耳边传来的遥远钟声。
我不愿多想,起身回了寝殿。
皇帝靠在躺椅上,微微闭目,身前小几上摆着一张棋盘两坛棋子,已然下了一半。
我照例看不懂,却忽然想到,是不是那天他和大皇子尚未下完的棋局?
他睁开眼,执一粒黑子,摆在盘上,再执一粒白子,竟自弈起来。
他下了一会儿,盯着棋盘看了许久,叹口气撤回新下的棋子,复又回到原先的棋局,“阿沼,怎么无论如何走,结果都是一场死局?”
转眼便到了六月。
韩将军遭薪国两位皇子夹击,陷入苦战。
皇帝下令再集军十万于边境待命,随时便能赶赴前线。
大皇子一路亦是不顺,虽无敌军骚扰但流寇猖獗,每路经一州不得不留下少许兵力镇守。
皇帝在御书房议事,一个臣子赞叹道:“飞龙将军果然思虑甚远,他途经的地方,恰是将来薪国要割让于我朝的,如今留下守军,便不怕以后薪皇反悔。”
另一人附和道:“这条路虽然艰险,但贵在可攻可守,若将来与薪国开战,正好开了先路。”
皇帝却沉吟不语,手指轻轻在桌上扣了扣,“飞龙身边如今余下多少人?”
一人禀道:“应是七万人左右。”
皇帝点头,表情略微安心,再布置些朝务,便遣散众臣。
他坐在桌后,目光落在墙头巨幅战图上,细细看着却忽然蹙了眉。
他从椅上站起,走到墙边伸手描绘各军路线。
薪国的皇子主要兵分三路,从东、南、西分别攻都,大皇子便是取道从北,韩将军正被西南两军合击。
那三路人马,本来相互纠斗,谁也不肯吃亏让别人先攻入国都。
按如今局势,东面的军队,却去了哪里?
皇帝骤然冷了表情,唤来近臣亲信,“从东路攻都的薪国九皇子,现下到了何处?”
众人面面相觑,褚国在薪国西面,从东而来的那路恰是戒备最少。
皇帝摇头反问:“没有动静?西南二路被韩诚吸引,飞龙离国都尚有一段距离,那都城守军薄弱如今正是最佳的攻城良机,怎么偏偏没有了动静?”
众人诺诺不敢言,皇帝的脸色更加难看,“外面没动静,里面定然有鬼。
来人,朕要听薪都细作的消息!”
消息传回的时候恰是早朝。
信使送上急件,皇帝一眼看完,面色铁青。
满朝文武莫不敢言,皇帝捏着信的手垂了下来,“薪国九皇子降了,三日前被放进了国都。”
难怪悄无声息,竟已偷偷降了。
底下有人面露喜色,“皇上,这岂不于我朝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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