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摇头道:“落入这般境地,全因朕一时失策。
若非朕太过狂傲,抛下大军只带一支小队便入那山谷,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大皇子笑道:“我那时领着大军不也同样在那谷里遭了暗算?山谷中如今有褚军把守,皇上不愿身边太过累赘,算不上考虑不周,只能怪秦云照几乎将手上所有人都分排在了山里,皇上事先如何能想到?”
皇帝道:“如此说来,秦云照不顾国都安危把人布置到此处,全是为了寻你。”
大皇子微笑接口:“原来叫皇上吃了亏却是因为我出逃,真是命运弄人。”
皇帝大笑道:“你逃出来自然比什么都好,如今这些苦头算得了什么,朕只是心疼你一块儿遭罪。”
大皇子拉住他的手,笑道:“皇上可不能再责怪自己,若非你误打误撞闯入山来,我们可不会那么快再见面。”
话说出口,却连他自己都有些发愣。
皇帝顿了顿,面上绽出喜色,“阿沼难得说真心话,却直说到朕的心坎里。”
大皇子想抽回手却被皇帝拽了不放,他垂目片刻,眼角流出些许无奈和纵容,最后索性闭了眼,凑上前去寻皇帝的唇。
两人吻在一处,皇帝搂了大皇子的肩,一手轻轻摸他的脸,动情极处也闭上了眼。
我在旁默默看着,心中流淌过难以言喻的滋味。
却见头顶一棵树飘下落叶,掉在他们的头顶,谁也没有察觉。
远处,天际微微透出光,连乌云都快要散开。
我不知此生见过最美的画面是什么,但此刻眼前看着他们,脑中一片空白再无其他。
那个吻似有一个时辰那么长,又似只有一瞬那么短,皇帝猝然推开大皇子,扭过头捂嘴猛咳。
大皇子吃了一惊,不住拍他的背,“皇上,怎么了?”
皇帝勉强抬起头,指缝间一片污水,看似早上吃下去的东西。
大皇子急道:“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他的问话仿佛被突然截住,再无声响。
他大概已经明白过来,因为连我也突然想起,自逃离山洞那日,皇帝就再也没能喝药。
皇帝在溪边漱口,洗去手上脏污,回头笑道:“大约是吃坏了。”
他的目光在大皇子脸上停留一瞬,然后飞快转开,神色间并无大碍。
大皇子没有说话,皇帝道:“把脏东西吐了舒服不少,休息得差不多,我们继续走罢。”
他蹲到大皇子身边,将他背起稳稳托住,沿着溪流走去。
我跟着他们身边,见皇帝步履不现丝毫轻浮,心中暗自侥幸或许并非毒发。
但阴影已然笼上心头,大皇子断着腿,皇帝再倒下,怕是看不到走出雪山的那一日了。
太阳遥遥地露出些脸,这几日总算没走错方向,叫人甚感欣慰。
他们行路时不太说话,大约怕皇帝力气更快用尽,大皇子侧着脸趴在皇帝背上,双目微阖,看不出神色。
世上唯一能救皇帝性命的药就在他的手中,事到如今他依然沉默。
他捏着皇帝的命在掌心,究竟要他生还是要他死?他对皇帝的情有几分真,是否敌得过他的算计?他的心思,我从来都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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