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不信邪,直到将自己弄得再无力气,才终于放弃。
我软着身子趴在他身旁,他轻轻抚过我流血的嘴角,掉了一颗的虎牙,我低低地呼气,口水流满他的手掌。
一片浓烟,看不见窗子或门,不知道白天黑夜,偶有火光掠过,我看见他沾满烟灰的脸上,澄澈平静的眼睛。
他微微呛咳,掩着口鼻道:“你既不愿离开,我们就一起死在这罢。”
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却叫我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他淡淡道:“当时秦云照将我关在这间屋子,我逃跑前怕失败了解药被搜走,便把东西藏在这里。
呵,其实也不怪秦云照。
如果我早日把解药给褚徽,今日便不会丧命,也不至于连累他只余十年性命。”
我用脑袋蹭他的手臂,大皇子轻笑一下,“那时我不解,他的命明明叫我握在手里,为何还能做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原来,筹码竟是催命符,我自以为掌控别人性命,用来换自在一生,却终将自己的命赔上,还谈什么自由自在。”
我无法安慰他。
屋子里越来越热,外面的哭叫声渐渐不见,火浪随时都有可能席卷而入。
一想到我与他最后同穴而死,悲伤害怕之余竟升起一股隐隐的甜蜜。
神仙,皇帝,解药,历劫,此刻我都不再理。
我无法对他说话,告诉他我的心意,至少想做些什么。
但我能做什么呢?我怕咬痛他,我怕扑疼他,我怕抓破他,我下凡为虎,还不如生作一只家猫!
他与我截然不同,这种念头不是第一次出现,却叫我浑身激灵灵,冷得仿佛不在火海。
大皇子的这些话其实并不想说给我听,但此刻却只有我在这里,“我幼年丧母,父皇只活在自己世界,旁人欺负我,从无人教我何为情,难怪褚徽说我当真无情。”
他被烟呛住,咳嗽起来。
我直起身体想叫他别再说话,他却继续道:“但他说错。
我的情虽然不多,混杂了太多别的东西,只那么一点,却被他堪堪抓住。”
他的雄心抱负,他对二皇子的手足亲情,他对皇帝的感情,都不多却都被皇帝抓住。
他因为皇帝获得新生,又将因他而死。
外面有燃烧的木头掉落,滑过一道光亮,照在大皇子的脸上。
他满面灰尘,只有两行泪水滑过的痕迹,露出他惨白肤色。
“老虎,”
他抓痛我的皮毛,哽咽唤我,“为什么,要死了?”
是谁要死了?他,我,还是没有解药的皇帝?一颗颗冰凉的东西落在我的背上,我看不见他落泪的样子,却想起无数幅过往画面。
他穿着白衣走在蓝紫色的湖边,张开双臂像天际的大鸟。
他坐在马上,摘下飞龙的面具,笑起来的样子刺痛我的眼睛。
桃花瓣飘落像下起一场大雪,漫天雪片之下花纹繁美的钟。
种种我亲眼见过的,梦里见过的场景,交织在一起,迸发成耀眼火光,冲破墙上一个大洞,冲入屋内。
大皇子认命闭上双目,他纠紧我的手缓缓松开,抚摸上颈间挂着的小钟。
我再难以抑制悲伤,怒声长吼。
我明知他最后的心愿是什么,却叫他更加难过。
他睁眼望我,目光中带着一丝不自知的央求。
我低头咬住那只瓶子,转身向外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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