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觉心跳得太快太重,叫先前胸口受伤之处跟着发疼,而胸膛与纪雪庵的后背贴得那么近,他是否也听见自己心跳?
纪雪庵不由自主弯起嘴角,即便在水最深的河心,也不让程溏触到一分。
他忽然想起一事,问道:“这处深谷之上有一座吊桥,你可知道?”
程溏啊了一声,语气中有些得意洋洋,“我上次逃跑的时候,过了桥便顺手将它砍断了,你不知那些追兵的脸色多好看!”
纪雪庵又是一掌拍疼他屁股,任凭程溏委委屈屈追问怎么了,也不再理他。
二人渡过河,依照程溏回忆,上岸后寻到那处山洞。
程溏唤纪雪庵只顾运功蒸干身体,吭哧吭哧从洞中果然拖出一堆干柴,甚至还有剩余干粮。
他仔细掰了些尝,眉开眼笑道一声竟然没坏,便生了火专心致志烤起来。
程溏歪脸看着纪雪庵,待他睁开双目,才笑着道:“雪庵,连晚饭都有着落啦。”
纪雪庵瞅着他笑脸,忽而皱眉扯了扯他身上红衣,哼了一声,“我不喜欢你穿这个。”
语罢便伸手来扯程溏前襟。
程溏的脸快比衣裳还红,低声唤了一声雪庵,直待纪雪庵的手剥开袍子露出他胸口发红拳印,才抬头似笑非笑道:“你想什么?”
程溏面上快要滴血,任由纪雪庵轻轻抚着那片伤处,黯声问道:“疼么?”
程溏摇摇头,笑道:“那人不为伤我性命,只不过外劲大了些。
骨头未断,仅伤及皮肉,不必担心。”
纪雪庵却从怀中摸出一瓶伤药,倒在掌心搓揉红印,微微蹙眉道:“皮肉亦非小事,不散开淤血,明日便成一副青紫样子。”
程溏低头看着纪雪庵认真动作,目中透出温柔,笑容却突然飘缈起来。
纪雪庵擦完药,替他拢好衣衫,却听程溏轻声道:“我也不喜欢穿红衣裳,有一日穿了一件白衣,便给韦行舟全撕了。”
语罢大约害怕瞧见纪雪庵神色,径自垂下眼帘。
纪雪庵顿了顿,并未接话。
程溏咬咬牙,径自继续道:“你方才也听到啦,我为求他掉以轻心,虽没什么好脸色,但始终不曾反抗。
若是换一个人,大约会宁死不屈,但我无论如何也不愿将这条性命浪费在他手中。
不过或许这只是我为自己寻的借口,其实我本来便是鲜廉寡耻的人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再难看再卑贱也没关系……譬如从前接近你,又譬如在韦行舟身边,甚至现在拉你一同逃跑。
雪庵,你方才是不是想过干脆与韦行舟决一死战?但我偏偏……拖累你东藏西躲,还沾沾自喜——”
他声音愈来愈低,却戛然而止,下巴被纪雪庵一把攥住,用力抬了起来。
纪雪庵看着程溏的眼睛,神情略显冷淡,却开口道:“你从前说过,没人愿意曲折成事,世间万般,不过都为无奈二字。
你说我不明白,其实我明白得很,只是站得太高,一时竟忘了那些模糊遥远的心思。
你若当真鲜廉寡耻,便不会这般痛苦怀疑。
程溏,你已经比许多人了不起。
魅功蛊惑人的心神,饶是武功再高强也难敌,世上少有更大的诱惑,但你却宁肯去尝无奈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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