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溏无言以对。
他幼年孤苦伶仃,后与沈营相依为命,知他不被兄长所喜,心中多少有几分同为天涯沦落人的相惜,故而也愈加亲厚。
事已至此,沈荃对沈营的手足之情,一如捕风楼与魔教之间的阴谋勾结,再明白不过。
他为何忘记逃离天颐宫之前的关键一节,却深信不疑是自己连累了挚友?究竟谁做了戏,谁骗了他,谁蓄意陷诱,谁顺水推舟,答案他已懒得追问。
他怎么忘了,沈营虽不会魅功,却同样出自兰阁。
桥生突然转过头来看他,面上有种说不出的神情,“我带你来此,是想叫二少爷醒来,第一眼就能看见你。”
程溏倏然一愣,看了他一眼,“是么?”
桥生笑了一笑,却又扭头看向沈营,良久才道:“他不知道,他看着你,有人却一直看着他。”
程溏摇了下头,不欲与他争辩此事。
桥生亦飞快收敛神色,旋身走到纱帘外,扬声道:“你准备得如何?”
堂后传来一个声音,哇哇大叫颇为气急败坏,“这人只剩一口气,身上又乱七八糟不知中了几种蛊虫,你当老子是活神仙么!”
桥生推开整道屏风,堂后竟是一具木架,上头赫然挂着韦行舟。
他垂着脑袋,一个长手长脚形容邋遢的青年正拈了金针刺入韦行舟周身大穴。
程溏看得一呆,桥生却道:“此人乃楼主重金请来看顾二少爷。”
青年呸了一声,“分明是沈荃听得老子鼎鼎大名,强行抢入此间!
不过这血寒蛊忒地有意思,倒叫老子不舍得走了。”
桥生目中闪过一丝不喜,只得向程溏道:“世间之广,桑谷外别有高人。”
程溏尚未说话,青年又怪叫起来:“桑谷!
你认识桑谷的人?是了,先前救这小子命的便是桑谷玉!
喂,你见过祝珣么?他本事如何?怎地医不好自己两条腿,莫非空有虚名?”
桥生忍怒道:“你再多管闲事,别惹我动手。”
青年撇了撇嘴,回头继续摆弄韦行舟,口中嘟囔道:“只怕待会一刀下去就一命呜呼,哪里等得及生取心脏?”
忽然又想起一事,“信上不是说你还带回个备用的,那人在哪——咦!”
他猛地蹿到程溏跟前,一把抓住他手腕。
程溏根本不及反应,只见这人疯疯癫癫,一双眼睛生在胡须潦草的脸上却极为有神,方才一动身形飞快,分明也有武功在身。
青年扔了程溏的手,喜道:“果然是你!
虽也气血亏空,总比那人好许多,换你剜心罢。”
又伸手咬起指甲,低声自语道:“不过奇怪……你的脉象与他不全相同。”
桥生眉头一皱,雨刀直指青年面孔,不耐道:“滚回去!”
青年讪讪走到木架旁,顷刻后却点头道:“不错,先将坏的试了,好的留着备用才是。”
言语间,竟将韦行舟和程溏全然不当人看。
语毕,从怀中摸出两粒赤色丹药,卸了韦行舟下颌令他服下。
不消片刻,韦行舟呼吸略有急促,青白脸颊渐生出血色,脑袋无意识地晃了两记,却有转醒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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