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离山上一回打开山门还是四十年前,江湖中多的是后辈头一次见识千言堂,心中难免疑惑就算五位审议长老决定了纪沈二人的生死,难道还能在众人面前将他们杀了不成?恰同桌便有人不解发问,另一个上了年纪的侠客抚须叹息道:“人言可畏,何况千言,切莫小瞧。
一旦千言堂对他们下了诛论,不必指定叫谁动手,从此江湖中无论何人皆可名正言顺杀了他们。
就算武艺再高强,又如何能与整个武林为敌?便看四十年前屏洲倪家,纵有七大门派推波助澜,不也切实从此破落?”
堂下始终议论纷纷,却几乎没什么人再起身说话。
今日已是最后一天,想要出言的人皆已说了,不肯站出的人恐怕再难开口。
眼看殿外日头愈高,堂上审议长老亦在低声商量,程溏慢慢站直了身体。
他方向前踏出半步,衣角却被人拉住。
程溏回过头,只见贺徜素来不见正经的脸上没了懒洋洋的神色,摇了摇头低声道:“凭你之言,救不了他。”
程溏愣了一瞬,点头道:“你说得不错。”
他出自魔教兰阁本就身份尴尬,与纪雪庵的关系在大多世人眼中也只落得不堪二字,更遑论就算他说出实情,只怕也难以取信众人。
贺徜松了口气,却听程溏继续道:“尽管如此,我还是要出面。
不然就算雪庵安然无恙,却始终无法解释当时在天颐山上为何阻拦正道追杀韦行舟。
白雪染瑕,从此便会有无穷尽的质疑与麻烦。”
贺徜气急反笑,忽然伸手点住他哑穴并制住他行动。
他冷笑一声,“老子与你争什么?有的是办法叫你闭嘴!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若连伍敌和无息老人都保不住纪雪庵,又有谁会信你?”
随即又恢复往常嘲讽语气道:“你难道不知你今日强出头,只会叫纪雪庵更添难堪。
还是你此举并非为救纪雪庵,不过是做给他看叫他原谅你,自说自话罢了!”
程溏浑身一震,闭上双目皱起眉头。
他自无法反驳,贺徜话一出口却隐隐后悔说得太重,哼了一声道:“世上只余你一个血寒蛊雌虫宿主,想要老子救纪雪庵的性命,你的皮肉血骨全为我所用,哪里能由你死在庸人手中,凭白坏了老子神医的名头!”
二人短小争执,所幸离得甚远,未引得堂上众人注意,却叫周遭的人不由全扭头看来。
贺徜目光一扫,五指抓了抓油浸浸的头皮,咳了一口浓痰吐在地上,令人莫不蹙眉后退。
却觉当空一阵疾风刮过,一条黑色身影一闪,竟从殿外晃入,稳稳站在堂上。
一时殿中所有人皆往那人瞧去,定睛一看,识得他的不由惊呼出声:“桥生!”
却见来人一身黑衣,满面风霜,腰间佩着一双银刀,手中抓着一只布袋,正是本该远在湖城的桥生。
程溏与贺徜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目中瞧见惊诧。
沈营既死,桥生岂不悲痛欲绝,谁知竟紧随他们快马赶至朱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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