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等京城传回消息时,已过去了二十多日。
我带着将士在城门口迎接,待看到那华丽的马车时,我的心沉了下去。
一名宫人踩着车夫的背下了马车,走到我们前面后,眉头轻皱,用手掩了掩口鼻,面白无须的脸上是掩不住的不耐与嫌恶。
杜延脾气冲,光是看到这幕就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我伸手拦住他,不卑不亢地对身前人道:“公公受累,不知公公何事前来?”
宫人虽收敛了些情绪,那双精明的眼却出卖了他,“咱家姓李,特来宣旨。”
他慢悠悠地拿出圣旨,一点点抖开后,清了清嗓,宫人特有的尖利嗓音便拖长了尾调的响了起来:“将军陶寒接旨……”
我低头跪下。
“……将军陶寒忠正勇悍,朔国安邦,朕心甚慰,加封镇国将军,赐镇国将军府,命尔归京受赏,即日启程。”
我猛然抬头,圣旨中竟未出现一丝与虞丘谈判之事,命我回京,实则明升暗降。
众将士的反应比我还要大,杜延甚至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什么狗屁圣旨!”
“是要让将军回去吗?”
“将军……”
眼见众人越来越激动,宫人的脸白了白,却依旧是趾高气扬的样子,尖利的声音划破四周:“怎么,是要抗旨不成?”
我听着嘈杂的话语,脑中的轰鸣过去,疲倦再也掩藏不住,“够了!”
周围安静了下来,众将士都用不舍又不忿的目光看着我,我强自忍着内心的情绪,手指紧紧地扣入沙石中,缓缓低头,将额头贴上这片我守护多年的土地,低低地、却用尽所有力气道:“臣……接旨。”
罢了,这是我必守的国啊。
我将那圣旨接过,宫人眉梢眼角均是得意,我起身来,正要往回走,却听他在身后道:“不知虞丘王现在何处?”
我转身:“李公公有何要事?”
“即便有事,又与将军何关?”
他不屑道。
我嘴角勾起,露出一个轻笑,可目光却寒凉如冰,多年来征战的杀戮气一瞬间释放出来,我紧盯着他,启唇一字一句:“塞外战乱,公公若是不慎丢了性命,你说是与我有关还是无关?”
也许是我身上的戾气太重,他竟瑟缩了一下,可又不甘心落了下乘,色厉内荏道:“皇上有事派咱家与虞丘王相商。”
“哦?这样,那我便派个人带你去寻。”
我向杜延招手,“带李公公去见虞丘王。”
李公公的脸更白了,结结巴巴道:“我……我不要他带,将军只消指路便可,咱家自己去。”
这莽汉的样子就差将他吃了。
我冷笑一声:“我这军中之人又不吃人,公公怕甚?且我这军中规矩繁杂,还是有人带着为好。”
杜延脸上怒气没散,一张脸黑如锅底,二话不说走上来,将李公公提着便走,嘴里还不忘怨念:“要走就走,恁的多事。”
我回到了书房,那李公公硬是让我们从早上等到下午方姗姗来迟,此刻天已黑了,我索性懒得点灯,坐到了棋盘前。
玄青在我前方,但我心里烦躁,静不下心来下棋,便只随意与他说些近闻。
“看来这次的棋我的确走不下去了,我料到朝廷懦弱,恐不会与虞丘力争,却没料到竟懦弱至斯,怕是连判也不打算谈了。”
“唉,不提也罢,说些其他的吧,我要回京城了,我守了这么多年边塞,竟还从未去过京城,只听人道京城繁华,可我却独爱这一方风绞黄沙,孤烟落日。”
“你同我一起回去吧。”
我静静地坐了很久,明日就要启程,离开这洒满我血泪的地方,多年的伤痕此刻隐隐作痛,提示我这是一辈子都不会忘掉的时光。
我离开了书房,冯凛拿着灯,身后跟了两个小兵,看样子在外面侯了很久,冯凛:“将军,卧房收拾过了,要带的东西我理出来了,只剩书房了。”
我点头:“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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