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去岁鼠疫闹得异常凶险,狱卒便多了一项清理牢房的工作,当然都是推给新来的小卒。
盛从周刚混进来,承揽了脏活累活。
他任劳任怨,不到两日,就和县衙的官差们,打成一片。
半刻钟前,他用一只烤鸭,将疯姑引诱到县衙。
此刻,那疯姑娘在前院,上蹿下跳,衙役们忙着去抓,自然对运出去的一具死尸,不甚在意。
盛从周将棠梨,抱上运尸的辌车。
他尽力避开了伤口,但棠梨整个下半身,被杖棍和荆条,几乎抽烂了,捏着掌心忍痛,依然出几不可闻的闷哼。
“再忍耐一会,出了县衙就好!”
盛从周将她一身凌乱,全部掩埋在茅草下面。
棠梨闷闷应了一声,双眼紧闭,死死咬着牙关,将疼痛生生锁在口腔内。
可辌车轱辘轱辘,倾轧着破旧砖墁,一起一落的颠簸中,依稀能听到压抑的冷哼,以及枯死茅草的缝隙中,少女紧绷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栗。
她拼劲全力忍耐痛苦,十几米的路程,干枯蓬草洇出一片湿痕。
幸好月色淡薄,庭院树木葱茏,棠梨隐没在黢黑中,无人窥见她此刻的狼狈。
辌车驶出县衙后门,棠梨渐渐松弛下来。
忽然,一阵嘈杂声传来,棠梨一颗心猛然提起,指尖几乎扣进车板里。
一名衣衫褴褛的女子,头散乱如狂草,朗声大笑着,向后院飞奔而来。
她步伐轻盈而飘忽,身形一纵,竟跳上高耸的县衙墙头,在布满锋利箭垛的墙上跳跃。
历经风雨侵蚀的古老砖石,有些松动脱落,追在下面的衙役,被吓得纷纷抱头逃命。
女子却越觉得好玩,索性在墙头和树梢间,来回欢蹦乱跳。
笑声清透如铜铃,刺穿暗夜,惊起群群宿鸟,也惊动越来越多的衙差,加入追捕大军。
盛从周低头赶路。
疯姑正玩得起劲,抬头忽见盛从周,兴冲冲的向琼车奔来,嘴里还大喊着“烤鸭,烤鸭”
。
盛从周心知不妙,只能强自镇定,步履如常,不动声色前行。
却不想那疯姑娘,见盛从周不搭理她,一个箭步跳上车子。
本想抓着盛从周要烤鸭,靠近才窥见破车上,躺着一具女尸。
看着像是死了,身上却散着,牢房的霉腐味,以及藏在浓重腐味中,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呼吸。
夜幕低垂,星辰点点洒在枯草上,棠梨身体僵硬,双手握拳藏在褶皱裙摆中,绷着紧促呼吸,几乎要憋死过去。
盛从周见躲不过,索性停下车子,正待诱哄她离开,疯姑却一把拨开枯草,扳过棠梨的脸,眯着眼瞧起来。
棠梨来不及反应,睁着眼被她扳过头,眼皮紧绷着,努力克制眨眼冲动,姿势僵硬而别扭,脆弱的假象,一触即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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