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种认知是源于一件小事,那就是洛氏中不少人都在往中亚以及西亚跑,还有一部分前往欧洲,还有人甚至跑到了新现的大西州那些小国中。
他是一直待在中原的,然后去询问了一些家族的小辈,然后得到了一个让他猝不及防的结论。
他永远都记得他的侄孙,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伯祖父,在皇权触及不到的地方,正在生新的变革,大唐身上的包袱有些太沉重了,伯祖父,大唐必须要进行新的改革了。”
作为一国宰相,洛长青实际上已经意识到了,曾经让大唐延续寿命的制度,已经开始束缚大唐的进一步展。
这项制度就是摊丁入亩,这个制度在封建土地时代,能够最大限度的让土地兼并减少,是小农经济的巅峰状态,即每一个人都是国家的自由民,那王朝当然就有足够的税收。
但这项小农经济的巅峰,却将人束缚在了土地上,在土地就是一切的时代,这当然是好事,但进入工业时代之后,这就造成了巨大的问题。
农业时代最恐惧的流民,对于工业时代而言,却是必须的,因为在这个时代,作坊进化成了工厂,需要大规模的聚集,需要让极多的人从土地中出来,进入工厂劳作。
而且在大唐这样的封建制度帝国中,有大量的权贵拥有奴仆。
这是很正常的,封建的标志之一,就是人身依附。
只有少数人拥有政治上的权力,大多数人从属于这个人,决断生死或许是过分的,但暗地里真的可以让一人生一人死。
比如在皇家织造厂以及农庄中工作的人,都是皇帝的奴仆,皇帝可以随意的杀死这些人,而不受到谴责。
皇宫现在也变成了一个织造厂,因为这里有大量的女人,皇帝合法的从全国无偿招募做工的人。
这些人没有人身的自由,成为为君王创造财富的一员。
在过去贵族只能让奴仆种地,但是现在却可以让他们做工,去攫取更多的利益,再加上他们在政治和经济上的特权,普通的商人在大唐是绝对不可能竞争的过这些人的。
即便是那些拥有大工厂的商人,只要得罪了贵族,轻而易举就会破产,锒铛入狱,乃至于死去,而他们的家人,按照帝国的法律,通常会成为新的贱籍,在权贵面前,新兴的商业阶层,是如此的脆弱。
这种不完全的奴隶制度、完备的专制制度,已经开始阻碍进一步的展,因为贵族们不需要交易,只需要为庄园中的奴仆支付极低的月钱,仅仅维持他们的生存。
生产力的进步,商品的展,需要一个庞大而成熟的市场,在这个市场中,必须要有大量的市民阶层。
如果整个大唐都像是洛阳、扬州、苏州等几个大城市的话,那大唐已经足以迈进好几步。
但很可惜,这是不可能,大唐的市民阶层,可能只占有总人口的百分之五不到,洛阳和洛阳之外,是两个世界。
在广袤的大唐中,封建地主依旧掌握着一切,长工依旧是长工,地主依旧是地主,只不过地主不仅仅让长工去种地,在农闲的时候,还让他们去制造一些比较劣质的产品,用这些地主自主购买的机器。
废除贱籍,以及人身依附,打破现在的制度,让每一个人成为自由的不受某个单独人的束缚,成为一个单独的家庭,而不是依附于宗族的存在,这是进一步让大唐这个市场展的必要作为。
但即便是洛长青也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恐惧。
那可是中小地主啊!
在邦周,这些人是士,在汉朝,这些人被称为良家子,在大唐他们叫做府兵。
在任何一个时代,良家子都是朝廷的基石,任何一个王朝的良家子出现大问题,都必将导致王朝的覆灭,而现在要破除这种制度。
这实际上就是在毁灭宗法制度。
即便洛长青是洛氏家主,也将遭遇前所未有的攻击,即便是对他无比信任的天子,也会毫不犹豫的让他下野。
做不到,根本做不到。
只有等待合适的时机,再提这件事了。
洛长青从思索中回过神来,虽然彻底废除现在的封建制度是不可能的,但废除贱籍并不难。
实际上在社会中,现在已经对贱籍非常不满,这种不满并不是一小部分人的先进观念,而是基于社会现实所产生的,拥有强大的内生动力。
现在已经轮到蓬莱行省汇报。
洛长青抬头望向天子,对于天子很熟悉的他能够看得出来,天子有些不高兴,而原因很简单,刚才汇报的大多数行省,都比去年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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