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阿四的家离四条马路确实不远,只是令人意向不到的是,租界繁华的背后,也有这样萧索落魄的存在。
一开始钟阿四是不同意把带到自己家的,井上英秋还以为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等到了这一片破落的棚户,他才陡然明白,钟阿四作为悟字辈儿的青帮人物,居然混到如此地步,那确实是有点儿在外人面前抹不开面子的。
怪不得,钟阿四辈分儿虽高,没有家人,也没收到几个徒子徒孙,帮里比他辈分儿低的人他也使唤不动。
说到底,青帮要讲的是钱,有钱才有实力,豪富如杜月笙,仅仅是悟自辈又怎么样?照样能压不少大字辈儿,通字辈儿的太爷。
平日里也许说话会给这些太爷们几分薄面,真要做事,那还得看谁手里真金白银多。
在钟阿四看来,他落魄如此,就是因为手里没有钱,与他是否投靠日本人,完全没有半分关系。
钟阿四的破宅子还是当初他腿好时买下的,是个带阁楼的石库门房子,周围住的人三教九流,进进出出的面孔非常多,倒十分适合“动手”
。
对于李国魁他们来说,这里虽然不如天蟾舞台安全,可他们不是灾民,不能在那里过夜,暂时在此处歇脚走一步看一步也是不错的选择,总比身无分文人生地不熟的冒险直接在租界乱跑的好。
王宝和酒店备好的夜宵是分两次送来的,第一次送来的酒和诸般下酒吃食,第二次却是送来有名的醉蟹了,在秋先生的客气谦让下,李国魁毫不羞愧的大笔一挥,写了满满一张单子给伙计,讲明了要醉蟹的各种做法。
那伙计接过单子,暗暗心惊,本待要问什么,结果这边那豪奢老板已经爽快会钞,自己还说什么?照办就是了。
心里一个劲的念叨:“这位不知道哪里来的公子哥可真是被人当成冤大头了!”
且不说伙计那边如何,送来的醉蟹那真的是色泽红亮,酒香扑鼻,异常诱人,唯独唐睿明,钟阿四等人都不敢吃这种生醉食物。
就见井上英秋和李国魁两人先后拈起半只四两公蟹,吸吮里面已如凝脂般的蟹膏,真的是人间至味,不过如此!
井上英秋挑指称赞这口感直如丝滑的冰激凌,而李国魁则对酒香和糟卤香气赞不绝口,两人臭味相投,又是天南海北讲了一大圈典故,其他几人方才敢试试这新鲜的吃法,一试之下,果然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好吃!
钟阿四虽是主人,可他哪里有那两位那么广博的见识?况且他这里实在简陋,所以他只能一个劲儿殷勤劝酒,喝着喝着,倒把自己一头醉倒。
唐睿明比他好不到哪里去,本来就是半醉,此时已经手脚都酥软做一堆,动弹不得。
绍兴老酒轻易不醉人,醉起来就是这种效果。
井上英秋本来自忖自己的酒量能把李国魁喝倒,他怎么能想到李国魁在大学里就是个夺命大乌苏,红星二锅头混在一起喝的猛人,两人居然喝了个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若不是井上英秋心中还存着一丝使命感,真的是想和李国魁做一对酒友。
最终井上英秋看时间已逼近晚上十一点钟,他在心中一声长叹,微笑的告辞出门,继续去找上司要他那永远等不到的支援去了。
按理说秋先生先走,钟阿四应该作为主人继续招待李国魁等一行人的,可是他平生从未试过如此从下午喝到晚上,秋先生在时他勉强支撑,刚送秋先生出门,凉风一吹,钟阿四实在是不胜酒力,居然醉倒在地板上,如一滩软泥一样,打起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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