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不可言说的哀伤,李氏哽咽着几乎不能言语,赵氏亦是悲痛,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劝了几句。
片刻,李氏背过身去抹了抹泪痕,才指着星禾叹道,“若不是瞧着你,我早死了。
我若死了,你一个女孩没了娘孤苦伶仃的,可怎么办呢?”
她瘫坐椅中,胸中一阵阵绞痛。
自言自语道,“咱们二房没有男丁,星妤也不是我亲生的,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只盼着有人能好好待你,我便是死了也瞑目了……”
赵氏闻言忙啐了一口,“说什么胡话!
纵二弟不管、老太太偏心些,禾儿还有叔伯姑舅在,什么死不死的,这话以后可不许浑说了。”
时隔多年,星禾其实早已模糊了与她血脉相连的同胞弟弟的面容,那些宽慰李氏的稚子言语,也早就不记得了。
可这些事毕竟是曾真真切切生过的,也是真真其实给李氏带来过希冀与慰藉的,那些伤痛只是被刻意地尘封了起来,却从未消失。
仿若有一座山压在心头,直压得星禾喘不过气。
伸手欲推开呢,却又现,在她之上,李氏为了她,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替她撑着一座更大的山。
做母亲的如若整日间忧愁困苦,身为儿女,又怎能心安理得的肆意欢笑呢?
星禾轻轻地叹了口气,如果这是身为女子的宿命,那么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分别?
若是为了母亲,她愿意的,她愿意的。
苦意漫上舌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我听母亲的便是了。”
很快,陈家夫妇便以拜访老太太的名义登门。
小辈们出来见礼时,星禾只觉得被数条无形的绳子绑着,浑身都不自在。
众人围着说话,彼此心照不宣,绝口不提相看一事。
陈夫人彭氏看着便是个精明的,一进门来便拉着星禾星晚夸成了一朵花儿,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随后复又换了星妤星南仔细瞧着,眉目中尽是赞许之色。
她口中阵阵惊呼:“你们家的姑娘都是怎么养的?个个生得冰肌玉骨花容月貌,跟水葱儿似的。
这一对比起来,我家的丫头竟是头青蒜。”
她说的是陈九安的妹妹陈九思,今日并未过来。
众人失笑,赵氏指着星晚道:“我家这个跟猴儿似的,也就安静这么一会儿。
你且坐着瞧,不到半盏茶就现了原型了。
——若说沉静,不是我做这伯母的夸自家侄女,还真就属四丫头最是稳重大方。”
陈夫人赞不绝口,别有意味的多看了星禾几眼,冲着帘子外面叫道,“九安,还不快进来见见你妹妹?”
星禾抬眼望去,帘子后面还立着一人,那人身量比她略高出三寸,着一身品蓝色的衣袍。
因隔着珠帘,照得人影影绰绰的,她看不清脸,但恍惚觉着上次可能真是自己认错了人。
陈九安一挑帘子跨进来,恭恭敬敬的向众位女眷行礼。
星禾抬起眼眸仔细端详,这陈九安倒是像极了他父亲,中等身材,相貌端正。
引人瞩目的是那双剔透的深棕色眼眸透着一抹纯真,像是纯净的琥珀闪着光芒。
略有些方的脸上始终挂着如盛夏晴日般灿烂的笑意,观之有善气迎人、温良敦厚之感。
这人的确不是她先前在铺子二楼窗前见过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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