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我是陛下手里的一颗棋子,他还瞧不上我,姑且谈不上恨字,只等着我失去用处后被杀。
但你就不一样了,当年他恨段将军,可是恨得满朝皆知。”
兰山君沉默起来。
好一会后她点点头,“郁清梧,你说,我们能杀掉齐王吗?”
郁清梧被这句话说得心都揪在了一起,“可以。”
他觉得也许自己可能窥探到了一点山君悲戚的缘由,他承诺道:“山君,你会活着的。”
“你和我,都要活下来。”
他说完这句话,再次觉得他和山君的命连在了一起。
从前,他心里对这个王朝有恨,但恨意太多,最后都不知道该要恨谁。
他心里也有天下百姓,但天下太大,他也不知道该去爱谁。
人的恨意太大,爱意太大,便难免要迷茫。
如今好了,他有了山君,便知道要去爱山君。
山君恨齐王,他就也跟着恨齐王。
这份恨意和爱意从王朝和天下落回来,变成具体的两个人,他竟觉得安心多了。
兰山君神色动容。
这句话,也曾是她对他说的。
他们两人相依相伴十月,终于在今晚将话说破了,完完全全的走在了一条路上。
兰山君舒出一口气,又说出了那句话,“真是畅快啊。”
她那股郁郁之气,像最近这般时不时吐一口,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吐干净。
她心神松快,于是脚步顿了顿,又问出了一个自己疑惑的问题。
“你知晓我和段伯颜的关系后,为什么不问问我那段往事呢?”
她说,“人都有好奇之心,你应也有。”
郁清梧便笑着道:“当年段将军能去淮陵,想来是陛下放过。
当年段将军能走到淮陵选择养育你,想来也是放过了自己。”
“山君,你的师父,叫空名。
空空来,空空去,无名无姓,无牵无挂——这并不是段伯颜。”
“而我……却深受段将军影响,诗词歌赋,文章志向,皆是苟利社稷,死生以之,洪钟万钧,猛虡趪趪……我们虽受同一人所养,却又不是同一人。”
所以,“我想,等我们闲下来,等你想说家里长辈的时候,我再问你,那时才是最好的。”
兰山君眸光越发清亮。
郁清梧口舌便越利。
他笑起来,“山君,你知道你的师父,是与你怎么相遇的么?”
兰山君不懂他的意思,郁清梧就走到一边从梨树上折下一根枝条来,细细道:“从洛阳到蜀州,从蜀州到淮陵——”
他在地上画了一条线。
而后又在这条线的旁边画了一条线,“这是镇国公父子战败,从当年失错捡走你到淮陵——”
“这两条线,算来时日竟差不多,他就没有时间先找到一座庙,打扫干净后住在里头,再来捡到你。”
他猜着,“按照脚程,应该先有你被丢在了破庙前,被他捡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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