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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正是夜色最深的时候。
崔府已经渐次亮起了灯火,厚重的朱红正门轰然大开。
崔敦、崔澄、崔澹在仆从的簇拥下,缓步出门走下台阶。
老管事崔顺亲自将三匹骏马牵了过来,一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一匹通体乌黑四蹄踏雪的乌骓、一匹浑身雪白的照夜白。
“阿爷,大兄,二兄,一路小心。”
崔渊将父兄们送出门外,似乎并未觉自己穿着一身染着墨迹的对襟大袖袍一般,神色一如往常。
崔敦一哂:“这样的情形已经多少年没见过了?五载?十载?”
他斜了幼子一眼:“恐怕正好是赶上了你还没睡下的时候罢。”
按照崔家的规矩,长者出门之时,晚辈自是必须恭恭敬敬地相送。
只是,崔渊在家中的时日稀少,而且经常日夜颠倒,因而最不守规矩的便是他了。
他年少时,还经常罚抄家规,但抄了千遍万遍之后,依然随心所欲,倒是将一手字练出来了。
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罢。
崔澄、崔澹听了,都禁不住笑了起来:“阿爷说得是。
四郎出来相送,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待会儿我可得看看,今天的太阳到底是不是自西边升起来的。”
来自父兄的打趣,崔渊恍若未闻:“只是起得急,没来得及换衣衫而已。”
“赶紧回你的院子里去好好收拾一番再出来,别教阿实学去了你这付邋遢模样。
不成体统!”
崔敦喝道,翻身上了枣红宝马,便催马小跑着越过乌头门,走得远了。
崔澄、崔澹也各自上马,拨马离去。
他们很快便赶上了父亲,几十名精悍部曲不远不近地在父子三人身后护送。
崔澄略作犹豫,低声道:“阿爷,前几日所说的四郎遇袭一事,当真就让他自己查?”
崔澹也接着道:“那人对他起了杀心,有第一回便有第二回,绝不能放过!”
崔敦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们一眼:“四郎在外闯荡这么些年,经历的事比你们更多。
既然他想自己动手,便相信他罢。
不过,胆敢动我们家的人,不论是谁,我都绝不会放过。”
根据幼子的反应,他已经有了不少怀疑对象,一一排查便是。
既然幼子不愿意,那便是他身为博陵崔氏二房嫡支家主不方便做的事。
然而,若是身为一位父亲,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崔澄、崔澹都默然垂目。
他们心底很清楚,比起在血雨腥风中支撑起家族的父亲,他们还差了许多。
他们也并不是不曾遇见过历练的机会,只是决心与勇气皆不够,因而才屡屡错过而已。
家人,有时并不只是温暖的归处,亦是温柔的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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